好一會兒後,她抬頭看著對麵,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在聽,輕聲開口:
“哥和嫂子以前丟過一個孩子,所以後來好不容易生下來索魏,就很溺愛,你們也是,本就隔輩親,更彆提他還是我們索家的唯一一個獨苗了。”
“在家裡你們都寵著捧著他,不管他的要求有多不合理不應該,你們也不會拒絕,已經讀到初中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是尊老愛幼。”
“幼兒園欺負小朋友,推搡搶他們的玩具是家常便飯,我那時候就跟你們說過這樣下去不行,索魏會被慣壞的,可你們沒人聽我的。”
“小學那次欺負阿引我提過,讀初中和阿鏡打架那次我也提過,可每次都被你們給罵了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睫,“我知道自己的侄子是個混蛋,但沒想到會那麼混,聚眾打架,勒索敲詐小學生,而且不是一次兩次,是幾十次甚至上百次,不是一個兩個人,是好幾十個人。”
“可是,如果被敲詐勒索挨打的對象是索魏呢?是你們寶貝的唯一的孫子呢?你們今天還能這樣想嗎?”
“你們怪我為什麼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欺騙你們,既然你們現在還想不明白,我就告訴你們好了。”她頓了頓,又抬眼看他們,“因為他們是對的,因為我覺得他們做的沒有錯,因為我知道我們教不了他的東西,總有一天社會會教給他,法律會教給他。”
“爸、媽,”索桃喉嚨痛的顫了下,眼淚啪嗒啪嗒一串串往下落,“從頭到尾這件事都是我們自己錯了,是我們教育不當,沒有好好引導他,現在所有的結果是我們自己一手造成的,沒人逼他敲詐勒索,沒人逼他聚眾打架欺負小學生,也沒人逼他在受刑期間還不老實,非要繼續惹麻煩。”
“不能讓我們一家團聚的,從始至終是你們兩老的錯,是我哥哥嫂嫂的錯,是我的錯,更是索魏自己的錯,跟彆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們明白了嗎?”
*
一行人忙完趕到醫院,已經深夜。
準備上樓的時候,宋歐陽眼尖,一眼瞧見背對著他們站在花壇邊抽煙的雷霆,他和喬巍然孫學對視了眼,讓Elien和索桃帶著睡著的喬橋上樓。
三個人走到雷霆身邊,大咧咧坐在花壇邊上,抬頭齊齊看他伸了伸手。
雷霆詫異了一下,隨後失笑,從兜裡掏出來剛買的煙和打火機扔給他們,也轉身坐了上去。
深秋的夜,很涼。
猩紅的亮光在他們指尖閃爍著。
雷霆低頭敲了敲煙頭的煙灰,嘶啞著嗓音開玩笑,“都戒了這麼多年了,要是讓你們老婆知道,估計要來找我老婆告狀。”
宋歐陽三個人抽了口煙,想著自己老婆去找徐靜宜告狀,後者再去找雷霆算賬的場景,忍不住從鼻腔裡笑了聲,隻是誰都沒說話。
整整一支煙抽完,宋歐陽拿指尖撚滅煙頭,才偏頭看身邊的好友,輕道,“醫生怎麼說?”
*
病房裡。
夏引之趴在病床邊上已經哭著睡著了,夏天想把她抱到旁邊的看護床上睡,可小姑娘即使是在睡夢裡也緊緊握著雷鏡的手不放,她一碰,小姑娘就不安的直哼哼,哭腔濃重。
夏天隻好作罷,拿毯子給她小心蓋上,免得她著涼。
Elien和索桃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徐靜宜坐在窗戶下的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抱著腦袋不言不語,她們把睡著的喬橋放到陪護床上,走過去,蹲在她跟前。
剛才路過醫生辦公室,她們已經了解過情況了。
索桃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心跪在徐靜宜麵前低聲道歉,Elien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到,想扶她起來,沒拽動,“桃子?”
夏天也趕過來拽她,但平時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這會兒卻變得力大無窮,輕輕對著她們搖頭,她不是為了奢求她的原諒,而是這是他們索家欠他們的。
徐靜宜安靜了好半晌,抬起頭把頭發捋到耳後,傾身扶了下她胳膊,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
隔天早上。
以一個彆扭的姿勢趴在病床邊上睡了一晚上的夏引之醒來,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僵屍一樣,渾身都是硬邦邦的。
好一會兒,她齜牙咧嘴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不知何時早已醒過來的雷鏡趴在枕頭上歪著腦袋看她。
夏引之眨巴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想起來昨天醫生在給阿鏡哥哥抽血拍片檢查過後,媽媽和靜媽媽給她說的話,她們說阿鏡哥哥背上的傷很幸運,沒有傷到骨頭,隻是軟組織挫傷,兩個星期就能好。
頭上的傷也不嚴重,有一點腦震蕩,這兩個星期觀察一下,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夏引之想著她們的話,握住他的手,彎彎眼睛對雷鏡笑,“阿鏡哥哥你醒啦?你的頭和背還痛不痛?”
雷鏡沒法搖頭,隻是笑笑捏了捏她手指:“不痛。”
“騙人,”夏引之鼓了鼓嘴巴,坐直身子,“我昨天都看到了你背上整個都是黑紫色的了,而且你頭後麵也腫了個大包。”
“是嗎?”雷鏡輕道,“哥哥是不是不好看了?”
夏引之瘋狂搖頭,臉上笑著,眼淚卻從眼睛裡甩出來,吸吸鼻子,喃著鼻音道,“好看,阿鏡哥哥還是世界第一好看。”
雷鏡看著她臉上的淚,眼眶有點兒澀,對著她勾了勾手指。
夏引之瞧見,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低頭把小腦袋湊過去,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很疼?要給你叫醫生嗎?”
雷鏡沒說話,隻是拿指腹輕輕壓了壓她眼睛。
心道你這小傻瓜,昨天肯定是哭著睡著的吧,雙眼皮都快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