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宮殿的時候,天已經微亮,透出淺而澄澈的灰藍色。亞曆克斯走出宮殿,他的神情複雜,就像是本來準備好的全力一擊落在了棉花上,回去大概是一整夜都要糾結得睡不著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要費儘口舌才能說服那位自己至今也不知曉名姓的“大人”繼續這場直播——直播裡的每一個鏡頭都可能是地球文明研究的重要資料,對地球爆炸資料所剩無幾的星際而言,這場直播可能是他們距離地球最近的一次了。
延續的時間越長,他們所能獲得的地球資料就越多。
但說實話,哪怕他能夠提供來自星際時代的各種知識技術幫助發展,也根本無法保證這些籌碼足夠說服那位看上去什麼都不缺的“大人”。
不論是他自己,還是星際另一邊的軍部,他們都非常清楚這一點,也做好了麵對一場要耗儘他們精力的硬仗的準備。
因而就更顯得那幾乎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到手的成功,虛幻得像是在做夢。
他隻是跟那位大人提了一下能否保留直播,甚至還沒有繼續後麵的一二三四點原因和四五六七個好處,那位就很隨意地點頭應了下來,爽快得一點也不符合邏輯,讓他猝不及防以至於一瞬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真的太隨便了,那位連眼睛都沒多抬,隨口應下來揮揮手把他打發出去,全程不超過兩分鐘。
就連彈幕裡到底在說點什麼都沒多問一句,亞曆克斯覺得如果打遊戲的話那位一定是不看攻略自己摸索型玩家。
金色的光在他麵前輕飄飄的忽閃,是蝴蝶翅膀上的光。
亞曆克斯又回頭看了一眼被晨光鍍上一層金色的宮殿,有數不清的蝴蝶從那個方向飛來,讓他一時分不清眼前的光到底是蝴蝶還是晨曦。
那些金色的蝴蝶撲閃著翅膀,追逐著最後的陰影般飛進山洞縫隙之間。通往地底的山洞漆黑一片,像是巨獸張開的嘴巴,時而有忽閃忽閃的金光在最深處明滅不定,像是黑暗中錯落亮起的燈火,悄然延綿向看不見的遠處。
“這就是蝴蝶嗎?”亞曆克斯抬起手去碰觸飛過身邊的蝴蝶,這些朦朧虛幻的金色精靈仿佛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奇妙生物。雖然亞曆克斯看到過許多次科學家做出的物種複原圖,依然在看到實物時情不自禁地讚歎這種奇異的美麗。
“隻是樣子像罷了。”伊凡看著蝴蝶們消失的地方,意味深長道,“它們是財富。”
那些身上閃著金光或者白光的蝴蝶繞著他輕巧地轉了個圈,在他肩上留下細碎如光的磷粉。
白日將至,它們要去尋個日光照不到的地方快活。
不過卻也有幾隻,即便是天將亮起的時候也糾纏在巫璜指尖久久不肯離去。這種蝴蝶的翅膀極美,金的便璀璨明亮煥彩生輝,幾隻聚在一起上下舞動,仿佛一縷夕陽斜照;白的就細膩澄淨光華內蘊,飛起時像是被風吹起的絨絮白羽,飄忽輕盈。
巫璜身邊的光腦還在兢兢業業地工作著。開啟了直播輔助功能的光腦不需要巫璜拿著便自己飛在半空,調整角度拍攝那幾隻整個星際都找不著的珍稀蝴蝶。那幾隻蝴蝶也不害怕,當飛著的光腦是什麼長相奇異的同類,湊近了好奇地碰碰,近到屏幕後的觀眾能看見蝶翼上排列緊密的細小鱗片。
乍一看是純然的金色,鱗片卻也深淺不一光彩變迭,明明是再乾淨不過的白色,鱗片的邊角卻也有著流水般的波紋,透著斑斕五彩的光。
光屏上已經被彈幕刷得完全看不見影像了,隻有密密麻麻的字符占據全部的視線,那些在巫璜知識範圍之外的奇特文字透著幾乎要從屏幕上躍下來的狂熱,從他打開這個叫做“直播”的東西到現在,一整夜過去了隻是越來越多,絲毫不見減弱的趨勢。
“啊啊啊啊蝴蝶啊!是蝴蝶!”
“天啊是真的蝴蝶!翅膀怎麼能這麼美!”
“我再也不說複原圖沙雕了,真的好看到窒息啊啊啊啊!”
“嗚嗚嗚這個光影!簡直像是做夢QAQ!”
“剛剛那個近景!媽呀那個鱗片!!!精致到爆炸!”
“地球就連昆蟲都這麼美的嘛?!看著我星特產鐵皮蟲哭出聲來QAQ。”
“又黑又小還不會飛,在洋氣的蝴蝶麵前自慚形穢(。”
“抱緊我星球球蝶,雖、雖然肥了點,但、但也是蝶嘛[試圖狡辯]。”
“你星球球蝶能叫肥了、?!球球你清醒一點!”
“好想養蝴蝶啊嚶嚶嚶,然而已經滅絕了QAQ。”
幾隻蝴蝶就讓觀眾吸到神誌不清,巫璜信手把光腦推得遠了些,反手揪住一縷要從身邊溜走的黑煙。
“怎麼,又不高興了?”他把黑煙在指尖纏了幾圈像是抓住了條小尾巴,問話的聲音也帶著三分笑意。
丹粟人不在房間裡,照常忙得看不見影子,隻留了縷黑煙在巫璜邊上陪著,一旦有什麼事情立刻就能轉移過來。
不過平常乖乖巧巧要往巫璜手邊上蹭的黑煙,一鬨彆扭就打成個結往邊上飄,小情緒想藏都藏不住。
沒有。
丹粟的聲音順著煙氣傳過來,四平八穩再乖順不過的樣子。
巫璜挑起眉稍,牽著那縷“小尾巴”湊到唇邊親了親,低笑著道:“我看可不像。”
他親得實,不隻是做個樣子,指尖捏著湊近了自然而然地貼在唇邊蹭了蹭,那縷黑煙叫他親得左右甩啊甩,要是有手肯定要羞得捂緊臉,找個地縫就鑽藏得嚴嚴實實。
不然那點子高興就要被人給看見啦。
真、真沒有。
丹粟著急地辯解,或者可稱為嘴硬也無妨,這些天被巫璜時不時揪著把玩一番的小尾巴被纏出了點形狀記憶,丹粟心裡一著急就晃來晃去在巫璜手上繞啊繞,在他手指上圈出個不倫不類的愛心來。
——左邊的圈小了點,右邊的圈大了些,還歪得厲害,結合在一塊比起愛心更像是個英文字母“B”。
於是免不得被巫璜攏在一塊調整均勻,仔細捏出個再標準不過的心。
“到底怎麼不高興了?”巫璜仗著自家傻小子這也不懂那也不懂,圈出個心不算又教著小尾巴圈愛心十連,正好圍成個圈套在手腕上,占便宜占得那叫一個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