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細雨微濕的天氣, 周澤林終於從沉睡中醒來。周欽堯接到消息去往醫院時,看到剛剛蘇醒的他蒼白著一張臉, 用儘自身全力地扇了站在對麵的女人一巴掌。
喘著沉沉粗氣怒罵一句:“賤人!”
幾十年的心血,睡醒後全部化為烏有,周澤林怒不可遏,直喊著讓吳夢滾出房間, 不想再看到她。
吳夢被打了一巴掌,臉色有點難看, 片刻後又無所謂的一笑,低下腰,對床頭站著的一個小男孩說:
“瑞瑞,怎麼辦, 爸爸要趕我們走呢。”
周瑞才兩歲多一點, 對眼前發生了什麼並不清楚, 但周澤林那一巴掌, 小孩還是看懂了的。
他眼裡有些怯色,卻還是走到床前,去抓周澤林的手, 奶聲奶氣地,帶著一點討好的喊了句:“爸爸……”
周澤林又氣又恨。
又無奈。
周欽堯在門外看到父親還可以這樣中氣十足地罵人, 心知也沒什麼大礙。
他過病房而不入,囑咐醫生護士們好好照顧, 轉身就走了。
卻不知為什麼, 離開很久, 還是忘不了周瑞當時受驚的那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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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悠的大學生活自此展開,比考上了理想院校還高興的一件事是,程泫也被海藝的表演係錄取。
藝術學院學費高,仙姨舉家之力供她來讀,程泫不敢不爭氣,在一個咖啡廳找了份兼職的工作,用作生活費的貼補。
平時有空,棠悠也會在周末去她上班的咖啡廳點上一杯咖啡看看書,順便陪她。
十月份的時候,周欽堯去了一趟國外,和曾經相熟的一個鑽石供貨商見了麵。幸好的是憑借著過去的一份相識,對方欣賞他的行事性格和作風,兩人談成了合作。
這也是周欽堯重振周家的第一步。
圈子裡都知道周家大少爺回歸攬權,將破產邊緣的周氏拚死拉回來,勢必也會有新動作,隻是大家都在暗暗的拭目以待,這個已經臭掉的牌子,他如何能起死回生,在他手裡點石成金。
從國外回來的當晚,周欽堯馬不停蹄地赴了一場宴會,剛好方萊也在現場。
觥光交錯,推杯換盞之間,精明老辣的商業女強人,年輕帥氣的翩翩新貴,這對未來的嶽母與女婿又聯合拉下了一筆投資,實實在在的開了個好頭。
宴會上,方萊喝得有點多了,她這個人慣愛自己開車,身邊從不跟司機,散場的時候周欽堯不放心,送她回家。
開車的是周欽堯的助理小陸。
車一路開回方萊在海城的彆墅。
從上次在大學門口見到棠悠後,周欽堯已經有快兩個月沒有看到她了,說不想肯定是假的。
車停在彆墅門口,他猶豫了一會兒,方萊仿佛是看出了他心裡的想法,笑了笑:“進來坐會?”
周欽堯心裡一頓,方萊緊接著又說:“有有住校,隻有周末才會回來。”
周欽堯:“……”
你是不是玩我。
於是掃興告彆:“那您回去早點休息吧。”
說罷周欽堯要離開,這時棠遠蕭出來迎人,終於看到了一直存在於自己老婆口中的那個未來女婿,怎麼說都不肯放人。
“小周,快,進來坐啊。”
周欽堯怎麼敢拂了未來嶽父的麵子,隻好讓助理把車停在門口,人跟著下車進了門。
棠家裝修偏中式古典風,牆中央掛著一副名家書法,棠遠蕭正在家裡練字。
上個世紀還沒下海之前,他是個語文老師,寫得一手好的毛筆字。
桌上擺著幾張已經寫好乾透的字,周欽堯上前看了幾眼,棠遠蕭的筆墨頗有大師風範,柔中帶剛,行書遒勁自然。
由衷誇讚一句:“伯父好字。”
棠遠蕭說:“我聽說你祖父是國學大師,想來你的字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要不陪我寫一副?”
周欽堯謙遜一笑。
小時候祖父的確是教他練過字,隻不過那時候他不太感興趣,憑借三分耐力最終也不過學到老人家一點皮毛。
可未來嶽父開了口,他怎麼也要儘一儘他的興。
於是自然起筆,在腦中思考片刻,寫下一行字。
棠遠蕭看著落在眼前的四個字——
【情有獨鐘】
?
直男的思維理解不了年輕人的浪漫,方萊這時候端著茶從後麵走過來看了一眼,拍拍棠遠蕭的肩:“人家是在隔空對你女兒示愛呢。”
情【有】獨鐘。
經過老婆一提醒,棠遠蕭才反應過來這個詞包含的奧妙之處,他暢快笑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又把周欽堯引到金絲楠沙發上:“小周,來這裡坐。”
傭人泡了茶給周欽堯,聊到即將推出的新品牌,棠遠蕭不免感起了興趣:
“我聽有有媽說你要推一個新品牌?”
周欽堯斂笑:“是。”
“不叫MOON了嗎?那叫什麼?”
周欽堯還未作答,方萊在一旁幫他回了這個問題:
“就在他寫的那四個字裡。”
棠遠蕭:“?”
方萊和周欽堯相視一笑。
這是他蟄伏了半年多,將局麵穩定到一個狀態後,終於等到的時機。
他將拋棄周澤林創下的那個MOON的時代,取而代之的,應該是他周欽堯打下的新天下。
名字什麼的,自然要重新換過。
茶過三巡,周欽堯起身準備告彆,門口卻忽然響起女孩敲門的聲音。
一如既往的清脆軟糯,卻不像過去那般拘束。
現在的她連聲音都多了幾分歡快。
“媽你在家嗎?”
房內三人麵麵相覷。
誰也沒有想到棠悠會突然在周三這個空檔突然回家。
方萊最先反應過來,拉起周欽堯:“快,你去廚房躲一下。”
周欽堯:“……”
表情裡透出一股【我是真的很想你女兒了讓我看一眼不行嗎】的請求。
然而方萊的原則性很強。
可以幫你,可以拉你,但在沒有做出成績之前,你就是不能違背我們當初的約定。
斬釘截鐵:“你們現在還沒到見麵的時候。”
周欽堯頓了頓,隻好無奈閃身到不遠處的廚房裡,拉上了門。
微弱的縫隙,能看到女孩帶著一身秋風踏進門,臉上是掛著笑容的。
她把身上的格子風衣隨手脫在沙發上,看到桌上三個還留有餘溫的茶杯,問:“媽,家裡來客人了?”
棠遠蕭:“噢,是周湛來了。”
方萊暗暗掐了他一把,馬上將話題跳了過去:“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同學約我晚上在聖樂廣場看電影,外麵有點冷,我回來換件衣服。”
棠悠似乎也沒有想要繼續追問周湛的意思,反正在自己的記憶裡,對這個周彥的表哥印象不是那麼的好。
她直接去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棠遠蕭一直不吭聲,很不滿地看著方萊。
回頭瞟了眼廚房裡的身影,壓低聲音說:
“我瞧著小周挺好的,你就彆折騰他們兩個了。”
方萊正色看著他:“你懂什麼,這點等待都等不起,將來還怎麼一輩子把女兒交給他。”
棠遠蕭:“……”
五分鐘的時間,棠悠從樓上下來,換了件加厚的外套。
“那我走了,爸媽晚安。”
方萊:“注意安全。”
棠悠走了,周欽堯從廚房裡出來,打量方萊臉上的神情,她臉上竟然沒有半點不悅。
周欽堯緩了緩,指著手表:“伯母,晚上九點了,你同意有有出去看電影?”
方萊一副不在意的眼神看過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