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分鐘。
床鋪另一側的女人忽然抬起頭,手臂從被褥裡伸出來,摸索著往牆上探。
啪嗒一聲。她將床頭燈摁滅。臥室陷入徹底的黑暗。
葉舒城有些驚訝。
他稍稍側了側身,床單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下一刻,盛卉突然又把燈開了起來。
她剛才睡懵了,隱約看見室內還亮著,下意識就想關燈。
直到這時,才想起來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
她轉過頭,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定定看著他。
“怎麼了?”
葉舒城有些疑惑,“為什麼突然關燈又開燈。”
“剛才不小心忘了你在。”
她打了個哈欠,聲音溫軟虛幻,像一縷煙,
“其實我睡覺的時候習慣關燈。”
她話隻說一半。
葉舒城足夠聰明,很快明白過來。
因為他在,所以她才開燈。
而他一直以為她隻是單純的怕黑。
盛卉稍微清醒過來一點。
睡夢中的人反抗能力最弱,所以她睡覺的時候總是很警惕。
她也忍不住想起五年前。那時候她迫切地想和葉舒城造人,每次事後,明明不舒服得要死,還是堅持著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免得引起人家的不適。
當時床上有兩條被子。
至於現在——
盛卉淺淺吸了一口氣,直言道:
“我不習慣和彆人一起睡覺。”
今天床上隻有一條被子。
她瞄一眼葉舒城身上,可憐巴巴地蓋著一丁點被角。
頓了頓,盛卉再次啟口:
“隔壁客房......孫阿姨每隔兩天就會打掃,床上用品很乾淨。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去那裡睡。”
葉舒城聽罷,緩緩撐坐起來。
他上身沒穿衣服,白皙的身體肌理分明,肩膀和鎖骨上還留有幾道曖昧的紅痕,像被貓咪抓咬過。
他的眼神落到盛卉臉上,眸光淡了很多,安靜又清冷:
“沒事。我回家就好。”
盛卉也坐起來,卷起被子蓋住身體。
睡意在腦海中緩慢撤退,猶如受月亮影響的潮汐。
她看著他撿起地上的臟衣服,一件一件穿到身上。
脊背挺直的時候,依然高大英俊,貴氣十足。
他溫和地對她說:“晚安,小杏媽媽。”
然後離開她的臥室,緩慢關上房門。
窗外的蟬鳴聲在此時驟然響起,很聒噪,卻襯得室內越發得靜謐。
盛卉怔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彆墅大門悄然開啟,又悄然閉合。
男人平靜地向外走,眼瞼低垂,眉心扯出一道淺淺的褶子。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望向那座沉默的、漆黑的樓房。
他感到幾分鬱結,更多的是茫然。
原以為她承認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男朋友也罷,好朋友也罷,至少對他敞開了心扉。
現在看來,其實她心底還有一塊禁地。
是他直到今天也沒能觸碰到的地方。
-
清晨。
盛卉不到六點就醒了。
全身上下酸得像被人拆開一遍又安上,每一個關節對隔壁的兩根骨頭都很生疏。
好不容易熬到小杏起床的時間,她終於有事乾了,於是爬起來,照顧女兒穿衣服洗漱。
下樓的時候,來到樓梯中間,她忽然停下腳步。
猶記得,昨天是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被人抱上來的。
前段時間,有好幾次,她站在現在這個位置,往下一望,就能看見某個人,穿著一身貴的嚇人的西裝,以一種溫柔優雅又欠揍的姿態,等著她罵他大清早的來打秋風。
隻聽一串“噔噔噔”的輕快腳步聲,小杏踩著小拖鞋從她身邊跑了下去。
“小杏。”盛卉忍不住教訓她,“樓梯要慢慢走,不能跑。”
“哦。”小杏乖乖的放慢步速。
盛卉跟在她身後,抻開手臂,伸了個懶腰。
沒來最好,以後也彆來。
她心想。
來了就要在她麵前晃來晃去,還訛她一頓早飯,當她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嘛。
盛卉搖了搖頭,將思緒晃出腦袋,想學小杏那樣輕快地跑下樓。
腿張開的角度稍微大了些——
不行。
縱|欲太傷身。她歎道。最終還是以一個貴婦的姿態,慢悠悠地挪下了樓。
吃過早飯,離小杏上學時間還早。
盛卉坐在客廳裡陪女兒玩玩具,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音,她以為是孫阿姨出去了,沒多想。
直到聽到一陣行李箱滑輪滾動的聲音,她才倏地抬起頭,回頭向後望。
“早安。”
訛她早飯的人雖遲但到。
盛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還好,今天穿長袖立領襯衫,紐扣係到最高,露不出什麼痕跡。
趁她發愣的時間,小杏已經衝到葉舒城跟前。
“爸爸,這是什麼呀?”她奶聲奶氣地問。
盛卉緩步走過去,看見葉舒城身邊還放了個小小的行李箱。
“你要出差嗎?”
葉舒城搖頭:“帶了幾件衣服,想放在你家裡。”
小杏聽罷,高興地拍起了手:“爸爸要搬過來住嘛!”
葉舒城勾了勾唇,彎腰摸摸女兒的腦袋,搖頭說:
“沒有,就放幾件衣服過來而已,說不定以後用得上。”
像昨天那種情況,或者更早以前,被某個熊孩淋了一身的水,就可以應付一下。
盛卉斜靠著牆邊的鬥櫃,掀起眼簾盯著他看。
她嬌嫩的唇上有一塊細細的裂痕,是昨晚咬破的傷口,現在還沒有徹底愈合。
葉舒城經過她身邊時,低聲問道:“放哪個客房?”
盛卉雙手抱胸:“隨便你。”
語氣不太友好的樣子。
葉舒城眨了眨眼,湊近了些,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
“昨天晚上之所以離開,隻是因為沒有換洗衣物。”
盛卉眼睫輕顫了下,仍舊沒好氣的樣子。
葉舒城:“真沒生氣。”
盛卉的唇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笑,但忍住。
嗤。
大半夜的當場給她表演了一幕川劇變臉,明明就是不爽了,現在非說自己沒生氣。
盛卉朝樓梯那兒抬了抬下巴,讓他麻溜地拎著東西滾上去。
小杏像個跟屁蟲,屁顛顛地跟在爸爸身後。
盛卉在原地傻站了會兒,最終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二樓隻剩一間客房,就在盛卉和小杏的房間對麵。
男人拎著小行李箱走進去,小杏眼巴巴地幫他托著。
客房靠牆的地方擺了兩個複古的立式衣櫃。其中一個塞滿棉被和床單被罩,另一個是空的。
盛卉倚在門框處,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有幾綹落到胸前,滑進她抱胸的肘彎裡。
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今天是一身石墨色西服套裝,肩線寬闊,褲線筆挺,白襯衫配金灰色領帶,怎一個矜貴可言。
“葉總的西服好像每天都不重樣?”她忽然問。
葉舒城:“沒有。”
衣服雖然多,但他都是當天看著拿來穿,挑衣服很快,偶爾還是會重複。
“要不要給你換個大點的衣櫃?”
葉舒城:“嗯?”
盛卉驀地吸一口氣,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就......可以多搬點衣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