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裡走,是一棟三層樓高的樓,門牌上寫著“大禮堂”,逢年過節裡麵會有表演,專門供大院家屬觀賞的會堂廳。
途徑禮堂,有一片不小的籃球場,四個籃球架,不僅用來給男同誌們打籃球,更是露天電影的好去處。
直到穿過籃球場,終於來到總後大院的家屬居民樓。
好家夥,顧芊東瞧西瞧,越瞧越覺得這哪是什麼大院兒啊,這簡直就是個“小社會”!
院兒裡不止有家屬樓,還有小賣部,食堂,糧油店,服務社,修自行車部,澡堂……配套設施也忒完善了點?
嘖嘖嘖,饒是顧芊也不得不感歎,人與人出身之間的差距,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堅固地存在。
“你們這兒怎麼什麼都有啊?”原諒顧芊土包子進城,沒出息地羨慕了。
這可比她那擁擠又吵鬨的大雜院好,隱隱約約甚至有種現代化小區的趕腳了。
蔣海朝從小在這裡長大,以前一直沒覺得有什麼新奇,可現在看著顧芊羨慕好奇的眼神,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得意。
嗤笑一聲:“這有什麼。”
顧芊望著他漆黑的後腦勺,搖搖頭:“果然公子哥是不會不懂平頭百姓的。”
一記瓜崩猝不及防往她腦門上招呼:“我說什麼了你就又開始喊我外號?”
顧芊一腳踹在他小腿肚,嗔怒地睨他:“我嘴滑,可你也不能打人啊。”
隻聽過腳滑,倒是不知道嘴也能滑。
“很疼嗎?”蔣海朝眼神變了變,仔細聽,語氣中含著一縷討好。
“疼倒是不疼……但你能彆動手動腳了嗎?”顧芊噘嘴不耐煩的小模樣還挺可愛,兩隻漂亮的杏眼氣鼓鼓地瞪圓。
“行。”蔣海朝好心情地應下,視線從她水意盈盈的眼睛往下看,下麵是秀致挺立的俏鼻,再往下,一對粉潤的唇,嫩嘟嘟的,光澤誘人。
他忽然轉過頭,咳了聲,莫名其妙來一句:“你塗口紅了?”
顧芊抬頭,莫名其妙望著他,眉峰微蹙,碎光灑在眉目間,映襯地一雙眸子清若古泉。
她擰眉,抬手抹了把唇:“沒有啊。”
就來做個飯,塗什麼口紅?關鍵是她也沒口紅呀。
“哦。”蔣海朝唇角浮起一道若有似無的笑意,隨後兩手重新放進褲兜,安靜了一會兒。
走到半道忽然想起一件事,顧芊問他:“最近吳紅星有動靜嗎?”
“沒。”蔣海朝搖搖頭,覷她一眼,笑道:“放心吧,我說了會給你把自行車拿回來,就一定不會出錯。”
說罷彎腰跟她說悄悄話:“我在他身邊不止安插了一個眼線。要是這樣都能被他逃掉,我賠你就是。”
顧芊佩服的賞了他一個讚:“行,有你這句話,我睡覺都更香了!”
他低低笑了聲,神情愉悅:“怎麼著,我都幫你這麼多忙,你就沒點表示?你能當上顧師傅,我也功不可沒吧?”
“你功不可沒?你出什麼功勞了?”
蔣海朝睨她,語調變高:“嘿!要不是我去起哄,這事兒能鬨到領導那邊去嗎?你可不能用完我就丟啊!”
這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顧芊是個風流無情嫖客呢!嫖完蔣海朝就跑。
噗嗤笑出聲:“行了,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蔣海朝在這件事裡雖然是攪混水的作用,但她知道,確實功不可沒。
“所以你打算如何報答恩人?”
顧芊認真的想了會兒,才慢慢悠悠道:“嗯……等會兒我多做點你愛吃的菜吧。”
某男行走的動作微微一滯,唇角微不可察地翹起抹弧度,卻見他傲嬌地扭過頭。
“哼哼,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就知道你會忘。不過沒關係,我這人向來大度,聽好了,我最後強調一遍,我愛吃紅燒肉、糖醋排骨、香煎鱸魚、回鍋肉、東坡肘子、牛腩煲……”
一口氣報了一大串肉名,都是常見的家常菜。
顧芊好笑,還以為他會怎麼刁難自己呢,沒想到就這。
“怎麼樣,會不?”
顧芊好笑地搖搖頭:“你也太小看我了,這些不僅會做,你沒吃過的我也會!”
“那你做點我沒吃過的。”
顧芊繼續搖頭:“不行,二選一,做人不能貪心。”
“我就貪心,我兩個都要。”他開始耍賴。
可顧芊不吃他這套啊,反而牛氣哄哄地說:“那你做夢去吧。”
這句話,要換了彆人,早挨他一頓罵了,偏偏麵前囂張的人是她顧芊,蔣海朝再多的火氣,都蔫兒了。
慢悠悠地帶著她往家趕,唇角的弧度一直未曾下去過。
蔣家坐落在總後大院最東邊的位置,地理條件還不錯,陽光充足,側麵還有一小塊花壇,裡頭沒什麼花,但有修剪平整的綠化樹。
家屬樓樓房一共三層,蔣家在二樓。
敲門聲響起,沒一會兒,門開了,來人是個氣質優雅,姿態大氣的中年婦女,瞧著四十多歲的樣子,服裝確是白色短袖小西裝配白色半身長裙,這樣的打扮簡直比許多年輕人都潮。
要知道,雖然現在雖是76年,可到底也還沒開放,服裝的限製使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灰色和藏藍,文工團這樣的軍裝綠,已經算是頂級的潮流。
沒想到蔣家有個跨越時代潮流的婦女,顧芊心下猜了猜,不出意外可能是蔣海朝他媽?
顧芊沒猜錯,來人確實是蔣海朝他媽。
見到兒子和顧芊一塊兒回來,梁慧笑得滿臉慈祥,眼睛微微笑眯了起來,看起來格外好相與。
“你好。”顧芊笑著同她打招呼。
女人笑得和善,瞧著不僅好相與,還很客氣:“你就是顧同誌吧?快請進。”
蔣家的地板鋪的是水磨石,灰色的斑點紋樣的水磨石,拖得十分乾淨,隱隱約約能看見反光的痕跡,打整地比瓷磚還精細。
蔣海朝大刺拉拉地走進來,見他沒換鞋,顧芊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過去。
進屋前特意在地墊上蹭了蹭鞋底,免得把人家地踩臟。
蔣家的麵積超過顧芊的想象,視線在屋內逡巡一圈,一眼就看見了四個房間,還不加餐廳和客廳。
好家夥,這起碼得一百五六十平米打底了吧?
不對,這年頭哪那麼容易有百來平方的套房,即使蔣勝軍是部長……顧芊又觀察了一圈,才發現從布局來看,蔣家好像是兩套房打通了合並起來的麵積!
怪不得了,原來隔壁屋也是他們家!
在住房如此緊張的年代,這不就是妥妥的大戶人家嗎?
然而不止是寬敞的麵積讓她驚訝,更驚訝的是,他家居然有電視機!
黑白的,小小的一台,大腦袋上蒙了一層蕾絲的白色防塵罩,兩樣東西都十分複古,顧芊小時候好像隱約在爺奶家見過。
這下,顧芊望向蔣海朝的眼神都跟之前不同了。
知道他是公子哥,不知道他居然是公子哥中的公子哥!
這時候才十一點半,還早,顧客們都沒來,蔣家就愈發顯得空曠了。
人被帶到廚房,梁慧介紹道:“今天會餐一共有十五六位客人,時間的話你自己稍微看著點,客廳牆壁上有掛鐘,應該會看吧?”
顧芊往客廳裡眺望,一眼就瞧見了那隻木質外框的掛鐘。
點點頭笑道:“會看的。”
梁慧含笑道:“怎麼好吃怎麼做,不用給我們省料。”
“好的,明白。”
梁慧滿意地衝她點頭,打量了一番,才又笑著說:“本來家裡有燒飯阿姨,碰巧生病了,隻能讓我家老蔣把你給請過來。他說你在團裡負責整個食堂,所以我尋思你一個人負責咱十來個客人應該不成問題,就沒請其他人,能行嗎?”
隻要時間管夠,她一個人就是三十個人的菜也能做。
遂笑著答:“行。”
“那就好。”
梁慧繼續一一給她介紹廚房裡的設施,介紹完畢,又好奇地打量她,笑道:“聽說你是顧治的妹妹?”
顧芊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得如此迅速,老實地點了點頭:“對。”
梁慧眼睛眯地更彎了:“兄妹倆長得還挺像,尤其是眼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原來她也認識自家大哥呀,這世界可真小。
顧芊對梁慧的親切感愈發強烈。
“上個月從桂郊洋房的會餐回來之後,我家老蔣就一直誇你手藝好,說你的菜很對他胃口,好幾次都是在食堂吃了晚飯才回家。”
顧芊誠惶誠恐,廚藝居然被蔣部長如此喜歡,這福氣……說實話,受寵若驚。
“過獎了,其實還好,沒那麼誇張。”在長輩麵前,總歸謙虛為妙。
“對了,我家海朝也在文工團上班,應該嘗過你的手藝。”
還沒來得及問,斜靠在廚房門口聽兩人嘮嗑的蔣海朝便迫不及待朗聲道:“嘗過,特好吃,媽你沒吃著真是可惜了。”
顧芊乾笑兩聲,望了眼好整以暇斜靠在廚房門板上的蔣海朝。
這廝不說話,抱著個手瞅著她笑,也不知道在笑個啥。
梁慧捂嘴笑了會兒:“你把我家老蔣和兒子的心都俘獲了,怪不得要把你請你,正好我還沒嘗過你的手藝,今天有口服了。”
梁慧招待小輩真有股如沐春風的感覺,她說話的時候喜歡看著你笑,顧芊的心態從一開始的緊張,逐漸找到了穿越前的氣勢。
昂首挺胸,笑容自信回道:“一定會讓您滿意。”
“行,我喜歡有自信的同誌!”
顧芊始終保持得體的微笑,那邊蔣部長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裡出來,見到她,打了個招呼。
“顧同誌來了。”
顧芊忙有禮貌地彎了腰:“蔣部長。”
蔣部長點點頭又走了,梁慧嘮完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便轉身出了廚房,任由她自己發揮。
大家都走了,蔣海朝還沒走。
“請便吧,蔣乾事。”指了指客廳,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蔣海朝垂眸看她,低低地笑了,喉間逸出的音色清潤中帶有一絲醇然,聽得人微醺。
“說了這麼多話,顧師傅,你口渴了沒?”
顧芊是走路過來的,天氣又熱,當然渴了。
隻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這麼細節了。
也沒矯情,點點頭:“你們家哪有水,我去倒點喝。”
說罷就要出門,孰料被蔣海朝攔住:“欸,用不著你,我去,我幫你倒。”
話音剛落,人就跑沒了影。
額……這廝不會又在搞什麼陰謀吧,這麼獻殷勤?
沒過多久,蔣海朝端著水回來了。
一隻印著紅色杜鵑花的玻璃杯,溫水裝地滿滿當當,一路走一路灑,地麵濺起一朵一朵的水花。
顧芊忙接過:“謝謝。”
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歇了兩秒鐘繼續喝,滿滿一大杯居然喝光了。
蔣海朝輕笑:“還挺懂禮貌。”
顧芊抹了把嘴角:“廢話。”
這不就是基本的禮儀禮貌嗎?
“放哪?”
蔣海朝奪過她手裡的玻璃杯,轉身:“我去放。”
行吧。
既然他願意當跑腿兒的,她也沒必要拒絕。
望著廚房裡豐盛的蔬菜,顧芊在思考該做些什麼,叉腰原地站了會兒,下意識往廚房門口瞥了眼,這一眼差點沒把她魂給瞪出來。
蔣海朝剛剛從廚房走到熱水壺前,然後彎腰,重新倒了杯水在杯子裡。
緊接著,一隻手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往喉嚨裡灌!
顧芊絕對沒看錯,那就是剛才她喝過的玻璃杯!杯身上還印著紅色杜鵑花!那麼顯眼的一團紅,她就是瞎了也絕對不會看錯!
蔣海朝居然拿著她剛才喝過的杯子,接、水、喝??!!!
作者有話要說:ps:是蔣海朝喝她喝過的杯子,他沒有惡劣的把自己的杯子給她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