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海朝眉心微蹙,盯著他們一人掏了兩隻塞進褲兜,最後給布袋打了個結,心這才落下。
“行,走了。”
他利落轉身,倒是讓劉明明幾個摸不著頭腦了:“哎,蔣乾事,不進去跟咱芊兒姐嘮幾句?”
蔣海朝頭也不回上了自行車:“有事,東西給我送到就行了。”
蔣海朝的背影越行越遠,幾個小子急吼吼剝開橘子金燦燦的外衣,小東西還挺可愛,一口一個,入嘴是甜到心坎兒裡的滋味,回味無窮。
“嘖嘖,來一趟就為了送個水果,麵都沒見到,虧了。”羅彬搖著頭,說感歎道。
陳向前睨他一眼:“你懂啥?你連對象都沒有,知道這叫什麼嗎?”
“叫啥?”
劉明明邊嚼著橘肉,邊含糊不清地說:“這叫浪漫!”
“……”
這年頭,水果比肉還精貴,這段時間沾了顧芊的光,劉明明三個受賄吃了不少稀罕水果,出去也能說自己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了。
可惜他們芊兒姐也不知道咋了,最近不愛搭理蔣乾事,人送了這麼多好東西,也冷冷淡淡。
他們暗自猜測蔣乾事那莽撞的性格許是惹到了顧芊,這是在哄人呢!
“不想乾了是吧?”
砂糖橘偷偷塞進顧芊的包,還沒捂熱呢,就被主人無情丟了出去。
羅彬幾人嚇得要死,暗道他們顧師傅也太固執了說不要就不要,多好的心意啊?這不糟蹋糧食嘛!
橘子袋被扔到桌麵,幾顆調皮的圓滾滾溜了出來,陳向前邊撿,邊解釋:
“不是不是,芊兒姐,主要是……蔣乾事那人軸得很!上回我們都按照您的意思跟他說了,他還是要給,我們想著您的吩咐愣是沒要,好家夥,您猜怎麼著?那麼好的青棗啊!全扔花壇裡去了!”
羅彬點頭如搗蒜:“那可不,一點兒猶豫都不帶,咱幾個咋舍得浪費糧食,就給撿回來了。”
“這回不是青棗,說是啥砂糖橘,這水果我聽都沒聽說過,老精貴了!甜的很!您就收了吧!”劉明明哀求道。
“你們拿了他多少賄賂?”顧芊麵色無波問了一句。
小秘密被發現,三人麵麵相覷尷尬一笑。
一人從兜裡掏出一顆。
“咱也就一人兩顆,剛剛嘗了一顆,可甜了,我一輩子也沒吃過這麼甜的果子。”
“我也是,聽說還是南方特產,咱這邊買都買不到。”
“嘿嘿,還是蔣乾事厲害,給弄了兩斤!”
顧芊“……”
煩悶地揉弄額跡,無可奈何吐息一口。
在劉明明幾個小心翼翼的打量下,她終於不再深究。
“算了。”
“那……您……”
“放著吧。”
縱使沒再為難他們,眉心也沒能舒展開。
三人你推我搡地跑開,留下一堆金燦燦,圓滾滾的小橘子,攫住她的目光。
每一顆都來自蔣海朝精心的挑選,腦袋上的小葉片修剪地乾乾淨淨,就連果子大小,都無二差彆。
顧芊心情複雜地剝了一顆出來,一口咬下半塊,甜到心坎。
真的很甜,像裹了蜜的白砂糖,入□□出細膩的汁水,果肉綿軟脆滑,沒咀嚼兩下便滑入食管。
她隻吃了一顆,剩下的儘數扔進布包裡。
傍晚下班,一小袋砂糖橘成了顧家的飯後水果。
張麗華沒吃過這樣清脆可口的水果,更沒見過,給家裡每人分了一顆嘗味兒,剩下的非要留到過年吃。
顧芊哭笑不得:“這橘子放不了,過年吃都爛了,反正也沒幾顆,每個人分分掉算了。”
一聽要放爛,張麗華隻能忍痛瓜分。
每人繼續發放一顆,最後剩三顆,全給了顧芊。
顧芊穿越前吃這東西早膩了,便又轉送給顧安顧靜和張麗華。
“我在文工團就吃了不少,你們吃。”
張麗華不讚同地橫她一眼:“你這孩子!水果多有營養,拿著,多吃點。”
按照張麗華從前的脾性,還得把顧安顧靜多出來的那份給顧芊。
自從顧芊穿越後,她這性子倒是改了些,隻拿自己那份給女兒。
三個嫂嫂甚是欣慰。
顧芊又把橘子還給她:“媽,你吃,這東西一次性吃太多要上火,我可不想長口腔潰瘍。拿著吧。”
一聽要長口腔潰瘍,張麗華才沒勉強。
這年頭,誰家有幾顆蔥,鄰居都一清二楚,吃橘子這樣“大”的事兒,自然沒能逃過鄰居們的法眼。
張麗華當然不能放過這炫耀的機會。
“就是說,這人啊,還得往高處爬!不爬,咱能吃到這樣精貴的東西?”
“是哩是哩,還是你們家顧芊有出息!”
……
鹿城的冬天總是乾枯而蕭瑟,越靠近春節,溫度越低,近日多雨,隱約還有下雪的征兆。
顧芊一覺睡得不太安穩,五點便早早轉醒。
隱約感覺做了個有關蔣海朝的夢,仔細一想,又跟失憶了似的。
“唉——”現實裡煩人,做夢也不讓她安穩。
眯眼閉目養神了一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乾脆穿衣起床,給大家做頓早飯算了。
屋外光線不是很好,這會兒才五點半,天微微亮,隱約能看得見半輪圓月若隱若現爬在天幕。
吱呀——
隔壁房間門被推開,顧芊剛燒了壺開水洗臉,就與抻著懶腰出來的呂安秀對上眼。
“大嫂?這麼早就起了?”胡亂往臉上摸幾把,擦乾水,又把毛巾晾曬到木杆兒上。
見到顧芊,呂安秀揉了揉眼:“小妹,這麼早起來乾啥哩,這天可冷了,咋不多在被窩裡待會。”
顧芊不好意思的笑笑,“這不是睡不著嗎,躺著還有點不舒服,想著乾脆起早做頓早飯算了。”
呂安秀點點頭,把外套扣子係上,走上前,就著她用過的水洗臉。
顧芊趕忙製止,“哎——大嫂,這水我剛用過……”
呂安秀風風火火把毛巾浸濕,猛力往臉上摩擦,聲音透過濕布,不甚清晰。
“嗐!這有啥,洗了個臉又不臟,彆浪費,嫂子又不嫌棄你!”
可真是不拘小節。
顧芊嗬嗬一笑,尷尬地撓了撓臉。
毛巾被爽快扔上細杆兒晾曬,呂安秀衝她擺了擺手:“先回屋暖會兒吧,現在還早,早飯做了要冷,晚點開火,我先上早市買點菜。”
原來呂安秀起這麼早是因為要上早市,平時都是跟二嫂三嫂輪班買,今天該輪到她了。
顧芊攏了兩下圍巾,吐出口白氣兒:“大嫂,反正我閒著也沒事,要不我去買吧,你回屋暖暖。”
“咋了這是,今天這麼勤快?”呂安秀腳步驟停,好奇地笑睨她。
“也不是勤快,這不是睡不著嗎,沒事乾,找點事做。”
有人乾活呂安秀樂得自在,現在不同以往,小姑子自願乾活兒,婆婆也罵不到她頭上。
於是爽快答應:“那行,我去給你拿錢。”
說完就要回屋。
顧芊趕忙拉住她:“不用,我有錢。”
推了自行車便往院外趕,巷子裡已經有不少鄰居結著伴往早市趕。
呂安秀暗暗高興,目送她駛出大院。
小姑子這麼一去,自己又省下一筆,真不錯。
……
顧芊穿越後第一次來早市,新鮮感十足。
不同於後世菜市場大型商朝的泛濫,市民們買菜的渠道就這麼幾個,將將六點鐘,人慢慢多起來時,便顯得擁擠了。
慢慢悠悠逛了二十分鐘,整個早市便被人群包圍,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下可不敢再耽誤,緊趕慢趕買完便迅速逃離人群。
東西全掛在自行車車把上,買了一大堆,一騎起來那重量使勁兒往下壓,搖搖晃晃,整輛車連帶著人,都歪歪扭扭的前行。
冬風蕭瑟,刮在臉上生疼。
空出一隻手攏緊圍巾,然而就是這動作,使得顧芊腳和手在菜的重量下逐漸不協調,搖搖晃晃往對麵撞去。
那裡正好是巷口與巷口的拐角,視線偏差,讓她看不到巷口後麵的情況。
一不小心竄出來個灰棉襖男人,哐當一下發生了碰撞。
倒也不算嚴重,她把握著自行車把手,手臂往右一個使力,使得車軲轆稍稍偏離原本的行道,沿著那男人的手臂擦過,擦出一道淺淺的黑色痕跡。
“抱歉抱歉,您沒事吧?”顧芊驚魂未定地道歉。
手背傳來的疼痛讓男人眉心微蹙了一瞬,很快恢複如初。
幸好,隻是擦破了點皮而已。
“不礙事,騎車小心。”他似乎在趕時間,連顧芊的臉都沒來得及看,說完便往下壓了壓那頂水獺皮氈帽,便疾步匆匆離去。
“呼——”
顧芊一臉懵逼地撞了人,又一臉懵逼地目送受害者離開。
沉沉吐出口氣,準備繼續上路。
不曾想,腳掌剛踏上自行車踏板便聽身後不遠處,大概三十米左右的地方,那男人的聲音響起。
“蔣哥,對不住了讓你久等,剛才送我女兒上學,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不礙事,進來吧。”
顧芊聞之渾身一震,後麵一道聲音,咋跟蔣海朝那廝如出一轍?
幻聽嗎?可那男人叫他蔣哥來著……蔣……哥?蔣?
原諒顧芊對這個姓如此敏感。
腳不受控製地邁下自行車,來到緊合的木門前。
木門年歲久遠,有細微的縫隙,從縫隙裡望進去,能隱約瞧見裡頭的景象。
是一個雜草叢生的小院兒,院兒裡站著四人,其中三個她不認識,還有一個背對著她,但輪廓和身材體型,都與蔣海朝高度重合。
不會吧,這麼巧嗎?
可他穿著一身質樸的藍灰色破棉襖,棉襖上縫著幾塊布丁,顧芊不懂,蔣海朝會有這樣破爛的衣裳?
顧芊覺得自己趴在門上偷窺的樣子很像變態,但好奇心作祟,這下也顧不得變不變態……
“蔣哥,上回那批貨被發現了,我估計之後他們會加大巡邏力度,咱得換個倉庫,還得再找個靠譜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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