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芊?”他不確定那道細弱蚊蚋的救命呼喊是否隻是幻聽。
一聲落下,無人回應,就在蔣海朝準備徑直趕往顧家大院時,路燈下,一道亮光泛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撿起來一看,竟是他送給顧芊的女式手表!
當即意識到什麼,扭頭衝著三人離開的背影大喊:“顧芊!”
無人回應。
時間刻不容緩,跨上自行車極速追擊,隻是那三道人影早已不知道逃往了哪裡。
蔣海朝急得眼眶猩紅,他站在分岔路口,一左一右兩條道不知該選擇哪一條。
風馳電掣間,左前方的窄巷子裡陡然響起劇烈的狗吠,他想也沒想地騎車追趕。
情況比他預料地好一些,很快,他追上了三人,他們坐在一輛三輪自行車上,大概因為載了兩個人,那騎車的男人速度遠不及蔣海朝單刀匹馬。
“哥!他追上來了!”
魏大茂一聽,急得鉚足了勁往前衝,卻還是不及那男人。
蔣海朝奮力加速,迎麵追上,刺啦一下急刹車,三輪車反應極快地調轉車頭駛向另一條小巷。
蔣海朝再度出擊,一股狠勁撞上三輪車車頭,兩股急速衝擊的力相互作用,雙雙墜落在地。
魏大茂反應很快,想著既然被發現了,那麼這一趟更不能白來!
正好行駛到一座石橋上,魏大茂想也沒想,抓起癱倒在地上的顧芊就往橋下扔。
石橋年歲久遠,兩岸有寬闊的堤壩,顧芊被扔下去時沒有直接墜河,而是沿著長長的堤壩連續不斷地滾動,最後才滾進了河。
“啊——!救命!救命!”顧芊不會遊泳,且手腳皆被綁住,連撲騰都不能做到,隻能無力地呼救。
那邊蔣海朝倒地後被魏小岸糾纏住,沒能第一時間抓住顧芊,親眼看著她被喪心病狂的魏大茂扔下河。
他的雙眼瞬間被淚水濡濕,怒不可遏地吼叫起來,聲音宛若沉雷,震得魏家兄弟耳膜鼓鼓跳。
沒時間與兩人鬥爭,蔣海朝毫不猶豫地越過他倆往河下一跳——
哐——
伴隨魏大茂一陣癲狂的笑聲,自行車扔下來狠狠砸中蔣海朝的後腦勺,導致他沒能跳躍成功,最後栽倒在堤壩上,雙腿一曲,像顧芊一樣滾下了河。
忍住腳上鑽心的疼痛,他拚了命地遊向河中央。
“顧芊!顧芊!”
夜晚看不清畫麵,他隻能借著不甚明晰的河麵反光,拚命往黑影遊動。
“顧芊!顧芊!聽到了回答我!顧芊!”
沒能聽到顧芊的回答。
蔣海朝的心逐漸沉入穀底,卻在月光反射到她身上的一瞬,他看見了那抹黑色的影子,如野狼找準目標,準確無誤地撲了上去。
“顧芊!”
二人肌膚相貼的一瞬間,能感受到來自雙方身上無儘的寒冷。
像是冬日裡抱著一塊冰,凍得兩人渾身打了個顫。
瀕臨死亡的顧芊在觸及蔣海朝身體的刹那間,就像擱淺的魚兒碰到水,因為手腳全被綁了個結實,她隻能儘力把頭靠在他身上。
感受到他身體殘留的餘溫,以及貼緊那寬闊結實的胸膛,才覺得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臉色唇色儘顯慘白,無力打著顫。
蔣海朝費力地把人帶著往岸邊遊。
大滴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顧芊害怕地貼緊他:“海朝……海朝……”
體力的枯竭和懷裡人都使得蔣海朝每動彈一步都極為艱難。
一隻手圈在她的腰,一隻手奮力往岸上遊,他柔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你放鬆一點……”
兩人之間的默契已不需要再多說,顧芊一秒意會,這個時候自己能為蔣海朝提供的最大幫助,就是彆拖他後腿,彆讓他分神。
她閉上嘴,極力克製著保持鎮定,在蔣海朝的帶領下,前路逐漸開闊,兩側望不到頭的河麵漸漸消失,變成枯黃野草。
墜河之後顧芊最慶幸的事,居然是慶幸魏大茂把她的手腳都綁了起來,才讓她沒驚慌失措地亂撲騰而沉入河底。
且這裡是地勢平攤的上遊,河水流動速度慢,在手腳都被綁住的情況下,她居然直接飄了起來。
最後借著水麵反光,蔣海朝成功撈到了她。
上岸後,顫抖著替她解開手腕和腳踝上的繩,得到自由的瞬間,顧芊幾乎如八爪魚一樣纏上他的身體。
她害怕又委屈的哭腔帶著回應響徹在整個堤壩之間。
“海朝!海朝!”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蔣海朝從沒見過這樣不顧形象大哭的她,可見是嚇壞了。
心疼地抱住人,累得癱倒在雜草裡,腦海裡閃過的唯一念頭就是:真好,她沒事,他也沒事。
他貪婪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腳上傳來的劇痛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慶幸這會兒是晚上,顧芊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不然準哭得更慘。
顫巍巍抬起手抹掉她的淚,佯裝輕鬆地笑了一下:“怕什麼,這不是沒死嗎。”
他竟還能笑出來。
顧芊眼眶發熱,喉嚨酸脹難耐,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衝擊著她的大腦,一時間恍惚,淚水沿著麵頰,嘩嘩不要錢地流淌下來。
蔣海朝痛苦地深吸一口氣,摟緊懷中人,依偎了半分鐘,體溫才逐漸回暖。
“怕……還是好怕……我、我怕死了……”顧芊的聲音顫抖地不行,蔣海朝已經分不清落在脖子裡的水,是她的淚水還是從她頭發裡落出來的水。
但不論是什麼,隻要證明她還活著,就行了,什麼也不求了。
什麼財富,地位,名利,沒有什麼比得過懷裡的她。
心底倏地一陣柔軟,蔣海朝聲音溫柔:“沒事了,都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顧芊仍然縮在他懷裡發抖,蔣海朝一下一下撫慰著她的發頂,邊開腔轉移她的注意力。
“其實剛才跳下來的一瞬間,我腦子裡的第一想法就是,這輩子沒娶到你,咱倆死一塊兒也值了。”
如果不是心有餘悸沒緩過來,顧芊一定會錘他一拳,罵他說話不吉利。
可現在,她隻想哭,隻覺得心上酸澀。
她突然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直接就嫁給他的衝動。
這輩子有這麼一個男人敢為你拚命,值了。
耳邊有風刮過,兩人躺在堤壩上相擁,時間的觀念在兩人這裡好像已經完全喪失了,直到被風吹得打了個顫,才相互攙扶著爬上堤壩。
……
墜河一事顧芊沒什麼大礙,蔣海朝反倒落了一身的病,不僅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腿還骨折了。
這事兒顧芊沒瞞著他的家人,正好急診科醫生是蔣勝軍的老熟人,見骨折患者是蔣勝軍的兒子,幫忙通知了蔣家夫妻。
得知兒子骨折,梁慧和蔣勝軍匆匆忙忙穿衣起身趕往醫院,趕到急診科見到的卻不是兒子,而是守在手術室外的顧芊,她渾身**的落湯雞一般。
兩人同時愣住,梁慧顧不得心中的胡亂猜想,忙上前詢問兒子的情況。
顧芊簡單地交代了一下,說明了蔣海朝沒有生命危險後,才把今晚遭遇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夫妻倆。
原本蔣勝軍就對顧芊不甚滿意,這會兒得知兒子是為了救她而落水,看向她的目光又添了幾分審視。
與蔣海朝經曆生死劫難後,顧芊的心態突然發生了一絲變化,如果是以前,與蔣勝軍嚴肅探究的神色對望,她或許會生出幾分局促也不安。
如今隻覺得坦然,心中毫無波瀾。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珍貴的東西,不過是麵對蔣勝軍的審視,這沒什麼大不了。
隻要蔣海朝好好的,她的家人都好好的,一切磨難都算得了什麼呢?
什麼也不算。
夫妻倆到來後,顧芊抽空回家報平安,順便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
她讓本來想隱瞞這件事,可自己無故失蹤兩個小時張麗華一定會逼問,她得趕快回家報平安。
果然,在她失蹤的這兩小時裡,張麗華和她的哥哥們急得差點上公安局報警,鄰居們覺也不睡了,套上衣服出來安慰顧家老小。
直到顧芊無礙地回來後,大夥兒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繼而逼著她交代了這兩小時裡發生的事,顧芊望著一臉焦急的張麗華和精神奕奕的鄰居們,歎息著,緩緩道來……
“啥?還有這種事?這也太瘋狂了!”
“啥情況,為啥要綁你啊!”
“咱這片治安雖然不好,但也不會發生綁架的事兒啊!”陳家嬸子忙回頭拉住自家女兒的手叮囑:“芳兒,最近晚上可不能出門!要是出點閃失,媽可咋辦啊!”
謝小芳無奈地拍拍她媽的背以示安慰:“行了行了,有啥可擔心的,彆亂想,我晚上不出去了就是。”
這事兒成功讓整個大雜院兒裡的人精神起來,連覺也不睡了,七嘴八舌地議論。
“芊兒!這到底怎麼回事!”張麗華激動地握住女兒的手,急切問道:“那人你認識不?好端端的咋把你綁了?”
顧芊仔細搜尋一番記憶,沒找到那兩人的臉,遂搖頭:“不認識,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綁我。”
但她心下有幾個猜測,應該是謀財、或者謀色,她平時本本分分待在文工團,也沒招惹什麼人,除了這兩項,她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性。
“不行不行,這事兒實在太危險了,那倆人要是不抓住,媽這兩天睡覺都睡不安穩!”作勢要上公安局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