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止是安慰年幼的妹妹，更是安慰她們自己，大丫看了一眼被她們用柴禾堵住的洞，幸虧她們家在大隊邊上，不然都出不去。
“我想吃雞蛋餅。”四丫喃喃的說道，而同時，大丫也聞到外麵的味道了，抿著嘴唇把妹妹抱緊，一句話也沒說。
嗬，雞蛋餅，隻要她們還在這個家一天，她們永遠就吃不上雞蛋餅，抱著瘦小的妹妹，她眼裡閃過一抹堅定。
“倩倩，我們先去找張書記。”小米拉住徑直往五丫家裡去的宋倩，沉聲說道。
“啊…，哦，對，的確應該找張書記。”宋倩先是一愣，然後說道。
“李知青？五丫，快進來。”到張書記家的時候，張書記媳婦看見她們還愣了一下，不過還是趕緊說道。
“嬸子，我們找張書記。”小米笑著說道。
“哦，老張，李知青找你。”張書記媳婦點頭，然後揚聲喊道。
“這麼冷，五丫去找你的，你彆擔心，老張他們一定會給那個孩子討一個公道的。”張書記媳婦歎息著說，她也是做娘的人，就見不得那麼狠心的人。
小米笑了笑，給死人討一個公道固然重要，但，讓活著的人不再重蹈覆轍，依然重要。
“李知青來了。”張書記看見小米，也想歎息，他是真沒想到，這人啊，能狠到這個地步。
“嗯，張書記辛苦了。”看見張書記發青的臉，小米搖頭說道，太不容易了。
張書記……不由得搖頭，可不是不容易。
“你們吃飯了嗎？”張書記看著她們問道。
“吃過了，這次找張書記，和姚翠紅他們沒有關係，是為了五丫她們姐妹五個過來的。”小米說著摸了摸五丫的頭。
“她們五個怎麼了？趙三嬸說會照顧她們的啊，咦，五丫怎麼在你這兒？”張書記有點傻眼的問道。
“哼，趙三嬸說的話也能信，那老太太，心毒著呢。”張書記媳婦在一邊不滿的說。
張書記瞪了他媳婦一眼，“咋說話呢。”
“我覺得嬸子沒說錯，那老太太就是毒著呢。”小米笑了笑，讚同的說道。
張書記……雖然他也讚同，但是，彆說的這麼明顯啊。
“五丫，你把你奶奶是怎麼做的告訴張書記。”小米低頭看向被宋倩牽著的五丫，低聲說道。
“昨天，爸媽被關去祠堂以後，奶奶就把我和姐姐們都關在柴房裡，我們怎麼求都不放我們出來，五丫又餓又冷，就從洞洞裡鑽出來找小米姐姐。”五丫扭著手指，怯怯的說道。
而張書記和他媳婦卻立馬就聽懂五丫的意思了，臉色當時就寒了下來，尤其是張書記，沉著聲音問道。
“你們晚上在柴房躺了一晚上？你奶奶不給你們吃的，也不給你們被褥。”
“嗯，又冷又餓。”五丫抽噎著說道。
張書記深吸一口氣，用手狠狠拍了拍桌子，看到嚇得躲到知青後邊的五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太狠了，那麼冷的天，老太太是想要幾個孩子的命啊。”張書記媳婦咬著牙說道。
“老大，你去喊大隊長還有你六爺爺他們，走，咱們去看看那幾個孩子。”張書記大聲喊道，然後背著手率先往外走。
“小米？”宋倩詢問的看向她，小米點點頭，然後三人才轉身往外走。
張書記媳婦看著被她們兩個牽在中間的五丫，不由得歎息一聲，真是造孽啊。
“張書記，這是？”路上有人看見他們幾個，疑惑的問道，張書記隻是擺了擺手，什麼也沒說，氣都氣死了。
有些人對視一眼，然後決定跟在後麵看看怎麼回事，一直到張大拐家，這些人才明白過來，很好，這個年是真的不能過了。
“喲，張書記怎麼來了，大忙人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讓我兒子出來？”張書記是第一個進門的，老太太看見他就忍不住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兒子什麼時候出來不一定，但現在，你把大丫她們先放出來。”張書記一點也沒客氣，直接說道。
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後就看見跟在後麵進來的小米，以及她牽著的五丫，氣的手都抖了指著五丫說道。
“我就知道，養你們這些白眼狼一點用也沒有，除了引狼入室你們還會乾什麼。”氣急的老太太一時生氣就說了心裡話。
作為被引進來的狼……小米冷哼一聲，直接走到柴房門口，然後在老太太驚悚的目光下，一腳把門給踹爛了。
其餘人……
旁邊張大拐的一個堂哥正想說話，就被旁邊他媳婦攔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柴房裡的哭聲。
“三嬸，這是怎麼回事，大丫她們怎麼在柴房？”這個堂哥人都傻了，他媳婦比他聰明，已經跑進柴房去看了，沒兩分鐘，她和小米就從裡麵帶著幾個女孩出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幾個女孩穿著單薄的棉衣，臉色發白，渾身控製不住的打哆嗦……，尤其是在場的婦人摸了摸她們冰冷的衣服，都膽寒的看向老太太。
“三嬸，這可是您親孫女。”她侄媳婦不敢置信的說道。
“克父克母還克兄弟的玩意兒，我寧願沒有這樣的親孫女。”老太太氣的跳腳。
“三嬸。”她侄媳婦瞪大眼睛，都被這句話給嚇傻了。
“你胡說，我們沒有害妹妹，是媽媽害的。”大丫哭著喊道。
“我們也沒有克父克母，爸爸媽媽都好好的，奶奶這是在咒她們。”二丫也跟著說道。
小米眼裡閃過一抹笑意，看來她和大丫二丫想到一塊去了，這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你們這兩個死丫頭，膽子變大了啊，小心我揍死你們。”老太太氣的擼袖子，眼睛到處看，還想去拿棍子。
“老太太，你清醒一點。”小米嘴角抽搐了一下，無奈的提醒，這兒這麼多人，怎麼可能讓她打幾個孩子。
“李知青，這是我家的私事。”老太太看向小米，咬著牙說道。
“嗬，以前是私事，但，涉及到人命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小米沒什麼表情的說道。
“那是我兒媳婦乾的，和我可沒什麼關係。”老太太趕緊擺手說道。
“那她們呢？”小米指了指大丫她們幾個。
“我隻是關她們一夜，讓她們聽話。”提到大丫她們，老太太就不害怕了，人都好好的啊。
“昨天晚上零下十幾度，沒有吃的喝的，沒有被褥，完全可以把人凍死了，所以，這是謀害沒有成功，怎麼，非得成功了才行？那這代價可真不小。”小米搖著頭說道。
“三嬸，你是非要把人害死了才滿意？”張書記臉色難看，接著說道，“彆人家沒有男孩的也不少，為什麼人家就沒事，就你們家非要男孩，怎麼著，你們家特殊啊？”
“可能是有皇位要繼承呢。”小米一點也不留情麵的冷哼一聲。
皇位……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滿臉驚訝的看著李知青，這位才是狠人啊。
“李知青，你…你彆胡說，我家可是八代貧農。”老太太這下都要急得跳腳了，這要是傳出去，他們全家都不要活了。
“八代貧農？哎喲，我看老太太您可一點也不像啊，都八代貧農了，還非要生個男孩，怎麼著，讓他做第九代貧農？那你對他可真好。”小米嗤笑著說道。
老太太……說的好像也對的樣子。
“我覺得啊，想你這種又窮又懶又惡的老太太，實在不適合擁有這麼善良的孫女，畢竟人善被人欺，在這樣下去，恐怕哪天，第三大隊又要出現孫女被害死的慘劇了。”小米慢悠悠的說道。
“這樣一來，慢慢所有人都會知道，嫁到第一大隊老張家，必須要生孫子，要是生了孫女小命不保…”
而隨著小米的話，張書記和第一大隊其他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這話要是傳出去，他們第一大隊的小夥子以後還娶不娶媳婦了？他們第一大隊還能不能出門了？
“李知青，現在男女各頂半邊天，沒有什麼非要生兒子的話。”張書記兩眼緊盯著老太太說。
老太太嘴唇蠕動了一下，很想說一句丫頭片子都是人家的人，不過隨後撇了撇嘴到底沒敢說，但大家卻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張書記是明白人，不過，老太太，在你兒子兒媳生孩子之前，也沒有問過這幾個孩子想不想來你們家？想不想做你的孫女，她們也是沒有選擇權的。”小米笑了笑，然後看向老太太說道。
而在她話落，大丫和二丫的眼睛都亮了，而這一變化，自然沒有瞞過張書記的眼，張書記心裡再次一沉，這幾個孩子竟然也動了離開的心思。
想到這兒，張書記就恨不得把張大拐夫叫過來罵一頓，到底做了什麼，把孩子的心都傷透了。
“李知青，你這是啥意思，我兒媳婦生她們，我們家養她們這麼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她們還想選父母？做什麼美夢呢，我們家還想選孩子呢。”老太太不忿的說。
“你說的對，的確是沒有功勞，至於苦勞，嗬，是讓她們從小就洗衣做飯，上山撿柴，下地掙公分，做活養活你們三個大人？”小米這次是真的怒了，冷笑著說道，不等老太太說什麼，她繼續說下去。
“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說養？我看你兒子他們是隻管生不管養吧，哦，你兒媳婦更厲害，她還管殺。”
老太太……這個是事實，沒法反駁，可關鍵是……“她們也不是生下來就這麼大的啊。”
“她們要是生下來就這麼大，今天她們就是掐死你我都不攔著。”小米沒好氣的說。
“大丫，你們幾個說，就當著第一大隊的長輩，還有張書記的麵，說你們想不想做張大拐家的孩子，想不想繼續留在她們家當牛做馬？”小米轉向幾個女孩問道。
所有人都看向這五個孩子，從高到低的站著，同樣不合身的衣服，同樣凍爛的手和臉，還有同樣突出的顴骨，他們所有人的腦子裡隻有四個字：不如乞丐。
大丫舔了舔嘴唇，往前兩步和二丫一起把其餘的妹妹護在身後，看向張書記，臉色無比堅定的說。
“我們要離開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