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壓根沒人解釋這是個什麼情況。
這種足以擊垮人心智的痛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在顧昀析鬆手的瞬間,餘瑤整個人脫力,毫無形象地跌坐到地上,死裡逃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沒緩過來,就見顧昀析麵沉如水,又伸手扼住了她另一隻手腕。
要命。
她嗓子啞得不成調,不由得問:“這是什麼?”
顧昀析臉色十分臭,餘瑤看得心顫,八千年之前,他但凡擺著這麼張臉,餘瑤必定十分識趣地走遠繞開。
現在,直覺亦是這般。
躲是躲不開,她便默默地閉了嘴,但好在這一次,那種劇痛並沒有襲來。
顧昀析額上也有汗珠,良久,他修長的指骨微鬆,瞧著餘瑤手腕上一圈的印痕,言簡意賅:“餘瑤,忍著。”
餘瑤臉都白了。
“你好歹告訴我這是在乾什麼啊。”她抖著聲喘著氣道,手腕平伸,五根手指軟得像是下到沸水中的麵條。
顧昀析大概是嫌她吵,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顎。
被迫與他直視的時候,餘瑤終於看清了,那雙蓄著濃深威壓的黑瞳裡,燃著兩朵曳動的黑炎,深看幾眼,腦中的神智都有無火自燃的前兆。
餘瑤卡了殼,她有些遲疑地開口:“怎麼……怎麼有魔炎?”
她懷疑自己看走眼了。
魔炎,她並不陌生。
尤延與伏辰的眼裡,都曾出現過這等形狀的小火苗,他們一個坐鎮鄴都,一個走了以殺止殺的大凶路,又都修到了極高深的程度,有魔炎誕生是必然的事,無需驚訝。
但是顧昀析,他身為帝子,天生聖體。
他的眼裡,該是眾生信念,是七彩神蓮,是善心所向。
顧昀析眼睫垂下,聲音丁點波瀾也無:“看清了嗎?”
餘瑤一頓,搖頭又點頭,看著他的臉色,欲言又止:“怎麼會?”
顧昀析沒有回答她的話,他皺著眉,長指化刃,在餘瑤的手腕上不輕不重地劃了一道口,而後去勢不減,毫不停頓地挑破了自己小臂上的經絡。
餘瑤雪白的手腕上浮現出一道細小的血線,像是一根殷紅的繩,而顧昀析暗紅的衣袖上,濕濡侵染開來,慢慢的竟開出了一小叢緋麗的花來。
血線最終與血花交織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劇痛襲來。
餘瑤這次實在沒忍住痛哼兩聲,不過兩息,她視線都有些恍惚,眼前一片沉沉浮浮,額角汗珠一顆接一顆滾落,前頭顧昀析的身影都分成了兩個。
這是今夜這場夢裡的第三遭了。
每當她覺得緩了一會,下一刻,更加劇烈的疼痛就山崩海嘯般朝她撲來。
不知過了多久,餘瑤一動不動地癱坐在樹下,此刻,她手腕上的血已經止住了,疼痛也已偃旗息鼓,她動了動手指,再一次問:“現在可以說了嗎,到底怎麼回事?”
“墮魔罷了。”顧昀析蒼白的指尖凝著一朵血蓮,滿臉都是某種被製約了的不爽,薄唇微動:“出了些意外,沒什麼大問題。”
這話說得要多輕鬆有多輕鬆,就像是簡單陳述今日天氣不錯一樣。
餘瑤初聞這等石破天驚的消息,頓時什麼念頭都飛了,腦子裡隻剩下墮魔兩個字眼,她咽了咽唾沫,驚愕出聲:“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才蘇醒嗎?為什麼會墮魔?”
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顧昀析嫌她話多,全當沒聽見,過了半晌,餘瑤安靜下來,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鯤鵬一族的秘法出了紕漏,修煉不慎落下的後遺症。”
顧昀析墮魔,這消息傳出去,六界之中甭管是誰,保管聽一個笑一個。
墮魔這件事,不會發生在上古神族身上。
隻有一些修為不穩定的小仙,會控製不了自己的心魔,欲/念作祟,被負麵情緒左右,從而性情大變,不仙不魔,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荒謬事來。
不論是修為或是心境,顧昀析都與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沒等餘瑤細想,顧昀析就接著麵不改色地道:“你的血有靜心的功效,必要的時候,我要借用一些。”
餘瑤這回抓住了重點,皺眉問:“所以,你真是生了心魔?”
顧昀析揚眉,答了個是。
餘瑤哽了哽,沒話說了。
“你何時需要,何時找我便是。”餘瑤語氣很有些凝重,但顧昀析的事,向來沒人敢多問什麼,特彆是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並不是很好。
顧昀析頷首,他將手中把玩的小元寶錠拋到餘瑤的懷中,道:“以後,但凡沾有彆人氣息的,都彆拿到我麵前來。”
說完,他轉身,黑發如墨綢,音色再是清冷淺情不過:“回去吧,明日有事,記得起早些。”
餘瑤將帶著男人體溫的小元寶握在手裡,下意識揚聲問:“什麼事?”
“欲殺人,討說法。”
前方高大黑影消彌處,低沉的男聲中森寒之意不加掩飾。
餘瑤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
清醒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