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首山, 小仙宮裡, 往來的小精奉上珍饈美饌,仙果佳釀, 又匆匆隱入濃深而冰涼的黑夜中。
扶桑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小紅雀渺渺絲毫沒覺得自己闖了禍,它停在扶桑的肩上,細細地整理著被雪打濕的羽毛, 一邊安撫他:“彆急, 我覺得, 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她的心態倒是絲毫沒受影響。
可憐扶桑, 擔驚受怕一晚上,從天將黑就一直坐在小仙宮裡等著,像是等待著宣判命運的刑犯, 往日再淡然自若, 這會也免不得各種胡思亂想。
涉及渺渺, 他總是不夠冷靜。
扶桑笑著搖搖頭,起身,自顧自地倒了杯烈酒。
而後,一飲而儘。
“你不是吧, 前幾日見顧昀析還好好的,今日怎麼就這麼緊張?”小紅雀撲了撲翅膀, 口吐人語:“就是幾冊話本的事, 小劍靈都跟我露底了。”
扶桑想問題, 遠比她要複雜。
顧昀析是什麼人, 他算是比較了解。
除了對餘瑤,還算是有些上心,其他人,其他事,都與他無關,或許念著舊情,做什麼決定前會冷淡來通知一聲。
不然,為什麼指定渺渺也得在首山侯著。
他跟渺渺又不熟悉,話都沒說過幾句。
他最終,不打算對渺渺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想徹底結束這一切嗎?
有些念頭,一旦開了那個頭,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再怎麼收,也收不回來了,越想,便越發離譜。
烈酒滾進喉嚨,扶桑靠在竹椅上,伸手摸了摸渺渺的羽毛,溫聲道:“嗯,沒事,不緊張。”
小紅雀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顧昀析和餘瑤到的時候,看見扶桑非常鄭重地起身引他們入座,三人都坐下來之後,又是第一個開口,他問顧昀析:“你今日是專程為渺渺之事過來的嗎?”
顧昀析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小紅雀身上。
扶桑抿了口茶水,潤了潤乾裂的唇,又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此處沒有外人。”
餘瑤看出他有些緊張,但不明白這份緊張從何而來。
於是,兩人一鳥的視線,都落在了顧昀析的身上。
“話本呢?”顧昀析伸手,拿過放在餘瑤跟前小幾上的竹水,一飲而儘,甘甜的滋味在喉嚨裡漫開。
甜得有些過了。
顧昀析不由得又想起下午的那根木棍糖。
看來,他不在的時候,小蓮花還養成了喜歡吃甜食的習慣。
扶桑一時之間,有些沒回過神來。
怎麼也沒想到,竟真是來看話本的。
那些話本,他都看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間小事,一絲特殊之處也無。
小紅雀扇了扇翅膀,站在扶桑的肩頭,翅尖指著旁邊小竹桌上堆著的一摞書冊,道:“呐,都在那了。是有什麼事要在人間發生,得提前了解下凡人習俗風趣嗎?”
這個問題,餘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顧昀析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麵不紅心不跳地回:“跟這方麵有些關係。”
既然是來看話本的,那麼先前的猜測就不成立了。
扶桑心裡鬆了一口氣。
顧昀析起身,走到那小桌邊,隨手拿了本,翻開幾頁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側身,問渺渺:“全部都在這了?”
帝子的威壓,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抗拒的存在。
先天神靈還好些,但渺渺現在隻是有一部分的神性,因此麵對顧昀析漆黑的瞳孔,她很快就低了頭,犯了慫。
“還……還有幾本,但那個真的,對你們查人間的事沒有幫助。”渺渺的聲音,怎麼聽,怎麼虛。
顧昀析掀了掀眼皮,輕倚在小桌上,道:“都拿過來。”
小紅雀一臉的生無可戀,它將腦袋埋在扶桑的肩上裝死,怎麼也不肯動彈。
“渺渺。”扶桑聲音溫和中蓄著些嚴厲,“剩下的幾本,放在哪了?”
渺渺眼睛都不敢睜,過了好半晌,知道這話不說明白,今日怕是脫不得身,底氣不足地用翅尖指了指頭頂,道:“在山頂,我的小窩裡藏著。”
扶桑哭笑不得,看向顧昀析。
片刻後,三人一鳥在首山山巔之上,目光凝在顧昀析手中的話本上。
說是話本,其實是畫冊。
小紅鳥在顧昀析伸手翻開前,就人性化地用兩隻翅膀捂住了眼,不忍直視。
餘瑤和扶桑站在顧昀析身邊,他手腕一動,隨意翻開一頁,那畫麵就纖毫畢現地展露在了他們麵前。
入眼,是白花花的不可描述的一幕。
男/女體態,極儘風流。
餘瑤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展開。
空蕩蕩的山巔上,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和尷尬,山風呼嘯,餘瑤受不了這種氣氛,啊秋一聲,借打噴嚏,挪開了目光,耳朵尖紅了一大片。
渺渺也無比沉默地轉了轉豆豆眼,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扶桑伸手摁了摁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看向渺渺,問:“你一天天搗鼓的寶貝,就是這些?”
渺渺飛到餘瑤的肩上,小聲嘀咕:“我事先就說了,肯定和你們處理凡間事件扯不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