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重疊, 百花盛放。
山巔之上, 綿柔的霧氣將人籠罩,十步之外, 隻能聞聲, 見不到人影,白色的小獸撲到縫隙上生長出來的巨大鬆樹上,微黃的鬆針簌簌掉落。
“八兩。”秋女輕易地尋到一根壯實的枝丫,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輕聲喚。
八兩從鬆針葉裡露出一個白色的腦袋,身上像是長滿了小針,像個奇形怪狀的青刺蝟。
“調皮搗蛋捉迷藏你最在行。”秋女坐在樹枝上,長裙掩住兩條筆直的細腿,她長相妖豔,美得不可方物, 一顰一笑皆是不可言說的風情, 她看著遠方, 雙腳蕩了蕩。
“神君也有偷窺的習慣嗎?”秋女側首,聲音十分好聽, 每個字眼裡都像是藏了一把小鉤子,尾音上挑, 像是要將那聲音印在來人的心裡去一樣。
一道清冷的月華傾瀉。
大樹之下,一人長衣廣袖, 若皎月長風, 簡簡單單一根玉簪, 墨發鬆散,蒲葉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手中嫣紅的花瓣被風吹起,從山崖上晃晃蕩蕩,若一葉小舟,落下了山底。
“怎麼有閒情逸致來我院門口看風景?”蒲葉淡淡地問。
秋女挽了挽耳邊的長發,她眼尾描著流金花紋,千嬌百媚,婀娜窈窕,這樣的女子,穿上最招搖的華服,戴上最繁複的頭飾,必然是傾倒眾生的尤物。
可那一身緋紅穿到她身上,卻襯得她那張臉妖豔稍褪,多添純淨。
饒是蒲葉這種麵對美人不動如山的定性,也有瞬間的失神。
美人榜第一。
和瑤瑤的美截然不同,卻同樣引人注目。
蒲葉到底算是半個佛修,他心若止水,對紅顏媚色若對紅粉骷髏,此處是他的居所,他也並未刻意收斂氣息。
秋女找到這裡,顯然有話要告訴他。
“我剛剛挑撥了一對兒新人。”秋女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她勾了勾唇,小指扯出一絲紅線來,“呐,和你說一聲兒。”
蒲葉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他伸手,有點頭疼地捂了捂眼。
“怎麼個挑撥法?”他頗為無奈。
“就說,突然想成親了。”秋女眨了眨眼,璨然一笑,“這也是實話,平白無故的被扯上這麼一段,都多少年了,連個搭訕的人也找不到,無趣得很,秋女宮清冷,想找個人作伴。”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剩下的,就看汾坷怎麼處理了。”秋女眉尖一簇,旋即又笑:“不過我瞅著你們十三重天的神君,似乎都不怎麼能拉下麵子向人解釋呢。”
“我怕他們在百花會上打起來,特意前來告知一聲。”
秋女輕飄飄從樹上躍下來,拉著裙擺向蒲葉行了個禮,然後乘著變大的雪白的小獸,飄然而去。
蒲葉沒辦法,抽身去了財神的居所。
這個時候,也恰是百花會的第二日。
晌午,音律之爭即將拉開序幕。
小一輩都開始興奮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在年輕一輩中小有名氣的人也漸漸現身,到了後來,則是世家貴族的少年天驕,領頭人物。
琴靈作為東道主,免不了來開個頭。
一道莽獸的吼聲從山巔之上傳來,而後,一頭渾身雪白的凶獸,腳踏祥雲而來,凶獸上,還斜坐著一位女子。
紅衣,容顏惑世。
上屆美人榜榜首,秋女,現身。
周圍靜了一瞬,而後掀起更大的喧嘩聲。
雲潯悄無聲息地出現,他的身邊,是鳳族少族長婉清。雖然從天宮這個大漩渦裡及時抽身,但在這段感情中,她顯然被辜負了許多,顯得有些憔悴,容貌卻仍有著一股難言的韻味,溫和,沉澱。
“這個姑娘,就很厲害。”婉清笑著挪開了目光,她轉向自己的獨子,道:“依你這般挑剔的眼光,應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吧。”
百花會,人家選兒媳,她也免不了俗,想給自己老大不小的兒子選個道侶,千萬彆因為自己情感上的失敗,而讓雲潯對情感一途失望。
終身大事擱置下來。
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焉能好受。
秋女對四麵八方打量的目光習以為然,她神色都未曾有片刻的波動,和那隻變小了的雪白凶獸站在一起,唇畔掛著淺淺的笑意,眸中一片涼色。
雲潯注意的,是一身勁裝,紮著高馬尾,眼線淩厲的琴靈。
她在和西海龍太子夏昆說話。
難得的,琴靈給了這位龍太子好臉色,時不時還笑一下。
雲潯並不感到奇怪。
所有跟餘瑤有關的人或者事,她都會給幾分麵子。
哦,也不止是她。
餘瑤,整個十三重天的小公主。
團寵。
待遇肯定不一樣。
“母親彆操心我的事了,等焚元古境一過,我就回西天繼續清修,那裡的生活,才是最適合我的。”雲潯噙著笑,對婉清道。
“怎麼不操心?”婉清實在忍不住念叨他幾句:“年紀不小了,似你這般年齡的,娃娃都長老高了。你天賦過人,修煉一途,母親不擔心,但就是這個……”
“母親。”雲潯溫和地打斷她的話,道:“我自有分寸,母親放寬心且是。”
婉清歎息一聲,神色複雜,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看,幽冥澤的人來了。”身邊,不知哪家的少年天驕說了一聲,大家的目光便又從秋女身上,挪到半空中,一步一玉蓮的古韻女子身上。
夙湟很少像這樣,出現在人前。即使臉上已經蒙著一層麵紗,也還是不習慣地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