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來了。
雖然並不知道朗姆叫他過去是為什麼事,草野朔卻還是在冥冥之中生出這樣的預感。
況且,他對此也並非沒有任何猜測。
首先是從美國攪風攪雨回來,用一場演出廢掉紐約大半黑惡勢力,讓FBI與CIA忙得心力憔悴。
貝爾摩德雖然答應下來不主動告訴彆人,但假若是那位大人發話,她也一定不會為他遮掩。
在不違反約定的情況下,那個女人大概巴不得他早點死呢。
而那位大人知道了,作為深受信任的組織二把手,朗姆也不會被特意隱瞞。
就算貝爾摩德並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組織便也無從知曉真相。
但正因為如此,他們難道不會好奇,究竟是什麼讓他以一人之力,掀起幾乎顛覆了紐約風浪?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可能就是……
草野朔想起琴酒突然改變的發色。
對方之前幾乎已經明示,這件事也有他的份。
隻是無論最終是什麼走向,但凡還想在酒廠繼續混下去,他都必須要按朗姆的指示赴約。
“我不太喜歡上夜班。”草野朔歎了口氣,“有什麼事在白天解決完不好嗎?”
夜晚應該是屬於夢境的時間。
而不是披星戴月地開車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為了直屬上司突然發來的一封郵件。
今晚的夜空格外明亮,草野朔將車隨意地停在兩棵樹間,推開車門望去,便見到漫天繁星之下,微風徐徐拂過林間樹葉,空地前立著一位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
對方轉過身,露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與遮擋著左眼的眼罩。
草野朔緩緩向對方走去,即便與記憶裡那位乾癟老頭的形象不同,他還是試探著開口:
“朗姆先生?”
“是什麼讓你這樣想?”
對方不答反問,聽起來卻是全然陌生的音色。
“是因為這隻被遮擋的左眼?”似乎根本沒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對方自說自話間便給出了答案,“在傳聞中,我應當是有一隻假眼,因此看到這種特征,就會下意識將此當作確認我身份的依據。”
有時是壯漢、有時是老人、有時又是女性。
組織裡對於朗姆的真實形象眾說紛紜,但那些人要麼是沒親眼見過,要麼就像草野朔這樣,雖然親眼見過朗姆……
但卻也從來沒見過對方真實的樣貌。
之前在他麵前,朗姆向來是乾瘦老頭的打扮。
“所以很多時候,想給人造成誤導,就隻需要反過來利用這種簡單的心理。”
朗姆將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邁步走向樹林深處,草野朔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愛車,放心地跟在他身後。
反正這輛豐田現在不怕撞也不怕刮,車上除了一套替換的普通衣物,更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若是再在上麵撒些灰塵與落葉,看起來完全就是被遺棄在深林的廢車。
“您說得很有道理。”朗姆微微一頓,草野朔便適時見縫插針地捧哏,“我會牢記您今天的教誨。”
其實說來對方可能不信……
他靠直覺。
朗姆卻哂笑著問:“你猜,今天這副形象,究竟是不是我真實的模樣?”
“這又有什麼關係。”草野朔無辜地眨眨眼,“不管是不是,我和見到您的其他人都會當作不是——這不就是您要達到的效果嗎?”
將神秘主義發揮到極致,把自己人當對手和敵人一起糊弄,這不就是朗姆的一貫作風嗎?
聞言,朗姆竟然高聲笑起來,驚起幾隻在樹梢休憩的飛鳥。
看起來和老人形象時有不少差異,草野朔想,說不定朗姆是換個形象就換一個作風。
他已經見過了壯漢和老人的造型,現在竟然有點好奇,女人形象究竟會是怎麼一回事。
“的確,你一向都很聰明。”朗姆笑完,又緩緩道,“那你有沒有猜到我今天叫你來做什麼?”
這問題沒有第二個回答。
“我不知道。”他無辜地說,“我隻是看到郵件,就照您的吩咐按時來到這裡。”
他們說話間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朗姆帶著他在林間繞行,表麵看起來毫無規律,如果是普通人,這時早就該被他繞暈了。
但因為點滿了智力,草野朔並沒有迷失,反而輕易就將路線記在心裡。
穿過愈發密集的林木,一塊仿佛天然形成的巨石矗立在他們眼前,巨石後緊貼著的便是高聳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