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極度安靜的夜晚。
皎潔明亮的月色透過打開的大門,灑落一室,秋日蟲鳴銷聲匿跡,靜得幾乎令人懷疑自己。
隻是幾乎。
赤井秀一踏進玄關,幾乎同一時刻,門在身後悄無聲息地闔緊。
他回過頭,在黑暗中無聲地凝視著緊閉的門扉。
今夜本該無風。
月光被關在門外,與此同時,那股縈繞在鼻尖的淡淡血腥味不曾散去,卻也一時找不到源頭。
他想了想,沒有去試驗那扇門是否還能打開,手電筒的開關被“哢噠”一聲摁下,再度照亮室內,令宅邸一樓的布局呈現在眼前。
從外麵看,這棟宅邸占地麵積不小,但等進入內部,卻發覺裡麵的布局頗為怪異。
這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狹窄得幾乎隻容得下一個人通過,長得連手電光線都一下照不到儘頭。
而在長廊左右,分彆遍布著四扇與三扇向內推開的鐵門。
……他本就是來調查這裡的。
忽略心中那一絲莫名的怪異感,赤井秀一抽出配槍,握在手中,向左打開第一扇門。
在門被推開的瞬間,原本若有似無的鐵鏽味道猛地加重,變質造成的腥臭撲麵而來——
麵對這樣的情景,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卻是貼著牆壁閃身進入房間,手中槍械霎時間已經上膛,槍口指向可能存在的敵人。
——在他槍口指向的方向,手戴紅色拳套的男人獰笑著向他揮出一拳。
“砰!”
經過消音的槍聲毫不猶豫地在室內響起。
明明一槍得手,赤井秀一卻狐疑地眯起眼睛。
眼前這名疑似凶手的男人,出拳有力,拳風利落,一看就經驗豐富,但就算再經驗豐富,被子彈穿過肩膀的血肉後,動作也不可能絲毫不受影響。
……而且,他看起來有點眼熟。
“你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
他嘗試詢問,卻沒有得到攻擊外的任何回答。
和男人在黑暗中過了幾招,手電筒的光線不停在房間內亂晃,赤井秀一始終沒找到觀察對方臉的機會,於是抓住一閃而過的機會,乾脆地連開兩槍!
這兩槍絲毫沒有留手,子彈利落地穿過對方的膝蓋。
生理結構上的破壞令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不知疼痛地爬上前,繼續對他揮拳——
赤井秀一更快一步,一拳砸進對方的側臉,徹底將人打翻在地,踩在對方身上,用手電照亮了男人的臉。
昏暗的燈光下,那雙銳利的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
這張臉,分明是他前幾天才在報紙上看過,最近落網的連環殺人犯……勝山傳心。
慘白的光線落在房間內的另一處地方——那裡躺著一具陌生的屍體,黑色長發散落在裡麵,崩裂的血液與腦漿將長裙染得看不出顏色,顯然是血腥味的來源。
草野朔:“嘶……我明明記得,我並沒有把屍體的模樣改成……”
旁邊的飛鳥井木記歉意地搖搖頭:“抱歉,我好像完全沒辦法控製這個,不自覺就……”
也許是在夢裡被殺了太多次,也許是她心中始終沒能擺脫那些夢魘陰影。
在夢中,她下意識地就在隨處可見的屍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草野朔看了看身邊垂著頭的年輕女人,又看了看那具死得慘不忍睹的屍體。
把自己的臉安在所有屍體上……反正他是做不出來這種可怕的事。
自愧不如!
“也不是什麼大事。”他隨意地擺擺手,“不過,如果每具屍體都長著同一張臉……”
雖然乍一看很恐怖,但這家夥恐怕很快就會從中發現異常——不過,這也未必是件壞事。
房間內,絲毫沒有聽到這些交談,赤井秀一看著那具陌生的女性屍體,微微皺起眉頭。
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位「單挑」的受害人。
所以,是他恰好撞見從警方手中逃脫,又恰好犯下案件的「單挑」了嗎?
看著地上仿佛不知疼痛疲倦,不斷想撲騰著攻擊他,完全無法溝通的男人,赤井秀一覺得,好像沒這麼簡單。
日本不是FBI的地盤,他謹慎地沒有殺人,而是從房間的儲物櫃裡翻出一一捆繩子,將男人打斷手腳捆在一旁。
最後看了一眼那具陌生的屍體,他毫不猶豫地走出房間。
要報警嗎?
……或許等離開時他會這麼做,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
走廊裡一如他來時安靜,即便用淩厲的視線再三掃視,赤井秀一也沒發現,究竟哪裡能作為那名男人的藏身之地。
這種情況下,若是有同行者,就方便多了。
“出現了。”
草野朔冷不丁說,他看向獨立於建築外的虛空,除了他們站立的地方,其餘地方正在以不同頻率,頻閃出一些破碎的畫麵。
極好的動態視力,讓他捕捉到其中一閃而過的、眼熟的幾個人。
“以前,每當其他人進入我的夢境,同樣也會攜帶他們近期的計劃、或是要做的事……”
飛鳥井木記低聲道:“有時,他們會把那些留在我的夢裡。”
夢是潛意識的體現,而潛意識,往往會暴露人內心中,可能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細小線索——對於有心者而言,這種程度已然足夠了。
“穩定自己。”草野朔抽空看了她一眼,“雖然現在是由我掌控大局,但等會兒就要由你頂上了。”
見到飛鳥井木記不安地看過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搞砸了也沒關係,雖然這家夥德行有虧,人品微瑕,又騙感情又偷車,還喜歡憑空汙人清白,但至少不搞虐殺那一套。”
飛鳥井木記:“……”聽起來好像並不是沒關係的樣子啊?
赤井秀一忽然很想打噴嚏。
身為酷哥,他憑借意誌力忍住了。
神色如常地推開第二扇門,先前強行板起的臉頃刻破功:
新鮮的血腥味撲麵而來,雖然沒有上一個房間那樣,還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其他氣味,但衝擊力沒有半點減弱。
“嗡嗡……”
電鋸旋轉的嗡鳴在耳畔響起,陌生的男人轉過頭,下頜處還沾著迸濺出的鮮紅血跡。
沾滿鮮血的鋸齒向他襲來,赤井秀一閃身躲過,一個箭步來到屍體前,伸手去探對方的鼻息。
……已經晚了。
先前隻是隨便一想,事實上還是更喜歡單獨行動的赤井秀一此刻終於改變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