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早晚要和早瀨浦宅彥正麵對上,草野朔預想過這樣的場景,也同樣考慮了飛鳥井木記的反應,卻的確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在房間等著他——或者說,等著景浦參平。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早瀨浦局長。”等獄警儘數走人,草野朔率先開口,聲音沙啞刺耳,“沒想到,您會特意在這裡等我。”
“是嗎?你真的沒想到嗎?”早瀨浦宅彥不緊不慢道,“我早說過,你會回來的。”
這是演哪出?
聽這意思,景浦參平原來是靠走後門越獄的啊?
不過想想也是,對方這個戰五渣水平,除了出其不意拿手中拐棍敲人,也沒有彆的長處,怎麼想都不太可能憑借自己越獄……
雖然做出猜測,但草野朔畢竟不是當事人,隨意接話很有可能翻車,還是應該迅速將話題拐向自己熟練的領域。
他陰惻惻地冷笑一聲:“你難道沒聽說那場山頂大火?”
不等早瀨浦宅彥回答,那張猙獰的臉上便透出些許扭曲的狂熱,本人更是上前一步。
“我成功了,我的道路是正確的!”草野朔振臂高呼,“身為我主忠誠的信徒,我與祂在那裡有一場心靈上的溝通!”
早瀨浦宅彥:“……”一段時間不見,這人好像病得更重了。
“然後呢?”他雙手交疊,手肘抵在扶手邊,“你見到了神明,神明又賜予了你什麼?”
“我沒有見到祂的真實麵目,我還不夠資格見祂,那裡更不是最終的地點。”
草野朔頓了頓,咧開嘴巴,大笑起來。
“我與祂……我們會在最終的真理之地再度重逢!”
雖然不知道真理之地是什麼,總之先倒出來就對了。
要是對方知道,他白得一個情報一點不虧;要是對方不知道……
“真理之地?”早瀨浦宅彥不動聲色,“什麼地方?我倒是可以派人去看看。”
看來他不知道。
草野朔果斷婉拒:“不虔誠者,不配踏入我主的聖壇。”
意思就是在座各位除了我都不配,其實一點也不委婉。
早瀨浦宅彥覺得,他跟這個瘋子真的沒什麼可溝通的,如果不是留著他還有用處……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爭執,話鋒一轉:“你在公安的地盤裡待了那麼久,他們都問了你什麼?”
說這話時,他眸光深邃,顯然並不好糊弄。
草野朔微微揚起下巴,高傲道:“這些可悲的普通人,可憐地堅守著他們愚昧的觀點,即便我主神跡擺在他們麵前,也死守著無知不願動搖。”
早瀨浦宅彥十分熟練地過濾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內容,提煉出中心要點。
意思就是,公安也把這家夥當瘋子,把他說的話當作胡言亂語。
如果是這樣,反倒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因為他在做的事擺在普通人麵前,聽起來就和景浦參平的追求一樣……
一樣的不靠譜。
就算秘密泄露,那些人也不會第一時間相信,反倒會將時間花在查證與懷疑上,他太熟悉這些流程。
沒看他明知道公安對他起了疑心,卻仍不緊不慢、維持著自己的節奏嗎?
他在警局多年,有資曆,有人脈,更是掌握著這裡的武裝力量,沒點有份量的證據,絕不可能輕易將他拉下馬。
看那些公安,費儘心思地在門口打轉又怎麼樣?最後還是隻能無奈地打道回府。
當然,要是知道送進來的三個全是內鬼,他大概就笑不出來了。
“沒有彆的了?”早瀨浦宅彥眯著眼睛,不緊不慢道,“景浦先生,要知道,我對您一向寬容,這卻不是您一再挑戰我底線的理由……”
草野朔完全沒被他唬住,陰陽怪氣地笑笑:“你不也猜到他們會問什麼無聊的問題嗎?很可惜,我對這些俗事一概不感興趣,你也不用試探我是否出賣過你。”
他將話說得很明白,但這些還不夠,不足以徹底取信眼前的男人。
“不過……”
他直接丟下專門為對方準備的誘人餌料。
麵目猙獰的男人移開視線,臉上竟透出些許感歎:“時隔多年,我終於再次見到了我的心魔。”
說完,他頓了頓,給對方留出插話的時間。
“心魔……”早瀨浦宅彥看向自進來起,就一言不發的女人,眼中終於閃過一道精光,“啊,我想起來了,你告訴過我,你覺得這個女人和她很像……不過,你說過有哪裡不一樣來著?我倒是記不大清了。”
看他的表現,記不清就怪了。
既然對方知道景浦參平見過飛鳥井木記,卻並沒有告訴他真實情況,現在的應對反而簡單。
“這些已經不再重要。”草野朔反而不再輕易鬆口,“總之,我又一次在夢裡見到她,並且毫不猶豫地殺死了她。”
他低低笑起來:“她一死,夢境便立刻結束,果然是我的心魔……還好還好,我當機立斷動了手,否則……”
這段時間,早瀨浦宅彥找飛鳥井木記找得頭都大了。
好好的人,怎麼可能說消失就消失?
他本來想過後去審問勝山傳心,卻沒想到,這個留著備用的耗材,真的給了他一點意外之喜。
“是嗎?恭喜你。”
早瀨浦宅彥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還為他輕輕鼓掌。
而下一刻,他便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好奇:“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三天前。”草野朔隨口說了個日期,緊接著便道,“如果沒事的話,我想要繼續我的研究……”
聞言,對方緩緩地起身,矜持地向他微微頷首,又說了幾句場麵話,才慢悠悠地離開房間。
看著玻璃門緩緩合攏,草野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過了個困難成功的聆聽。
門外,腳步聲先是不緊不慢,緊接著忽然一個加速。
然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