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戶京介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失控,心臟處湧來一股持續的疼痛,仿佛被一隻無情之手擎在掌中,不斷緩緩收緊。
但他此時已經無暇他顧。
“為了離開那個地方、為了逃脫追捕……”他恍惚間喃喃自語,“我毀了自己的臉和聲音,毀了自己的前途,逃到這間與世隔絕的監獄,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草野朔:“……”
完蛋,好像刺激過頭翻車了。
對上赤井秀一歎為觀止的眼神,他滿臉無辜地攤開雙手。
組織給人留崗位什麼的,想想就知道這完全不可能啊!他信口胡謅的!
他們明明隻會選擇永絕後患。
從組織逃出來後,風戶京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時間調整自己,他以為身為心理醫生,自己足以處理那些蓄積的恐懼與情緒。
但顯然,它們並非像他以為的那樣被拋在了過去,而是被壓抑在了心底。
直到今天,記憶的琴弦被波動,那些壓抑許久的恐懼與狂躁如潮水般湧來,頃刻吞沒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瘋狂不會離去。
它們隻會藏身在黑暗裡,無聲地跟隨你的腳步。
當你以為自己終於甩脫它們時,無形的觸手早已從陰影中探出,死死纏上你的腳踝。
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赤井秀一不知道風戶京介的身份,但這些隻言片語足以讓他拚湊出故事的來龍去脈。
這裡竟然有一位組織的叛逃者。
從立場上來看,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但對方身在這間滿是殺人犯的監獄,如何混進來的,簡直不言自明。
而主動挑撥犯人暴動,自己則跑到中心實驗區,對方明顯有著雄偉的野心——隻是成王敗寇,他失敗了而已。
赤井秀一自認為自己往常行事並非無可指摘,沒資格也沒那個想法去做正義審判者。
他會思考這些事,隻是因為他對此產生了一絲懷疑。
是什麼讓對方如此恐懼?
草野朔則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吧、好吧。”他不滿地承認道,“我搞砸,我彌補。”
手杖輕輕挑起風戶京介的下巴,強迫對方與他四目相對,隱形鏡片後的瞳仁閃過一道金色的光。
熟練地忽略眼前係統的掉SAN提醒,對方的意誌在恐懼與狂躁的侵襲中全麵崩潰,支配術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回答我的三個問題,不許撒謊,之後我就。”他不緊不慢地問道,“第一個問題,有關我助手部分,你說的都是實話嗎?”
風戶京介在恍惚中點了點頭。
……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赤井秀一狐疑地打量著仿佛忽然握手言和的兩人。
他能肯定,他這位行事“不拘小節”的同行者絕對做了什麼手腳。
“很好。”草野朔滿意地點點頭,“第二個問題,這裡的屍體都去哪兒了?”
即便有法術的作用,風戶京介也仍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都……都被吃掉了。”
他聲音中透出潛意識裡的本能恐懼:“說是作為養料,把所有人……吃掉了……”
如果情緒能以符號的形式具現化,赤井秀一現在絕對已經頂了滿頭問號。
他罕見地對自己的觀察能力與推理能力產生了懷疑。
這是在說什麼?對方的語言功能係統還正常嗎?該不會是服用了致幻劑吧?
那邊草野朔完全沒在這上麵糾結,他點點頭,爽快地進入最後環節:“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你在這裡給誰、做了什麼樣的手術?”
風戶京介曾是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因為慣用手被同事故意劃破,無法恢複到原來的狀態,才轉行做了心理醫生。
但無法繼續外科醫生的職業生涯,並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做外科手術的能力。
而且,這本來就是沒有資格考察的無證行醫。
“……心臟。”風戶京介回答,“心臟移植……”
他卻馬上又矢口否認:“不,不能這麼說,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這根本與常理不相符……這會顛覆醫學、不,這種怪物根本不可能存在在世界上……”
他的語序逐漸混亂起來,顛三倒四地說著不明所以的話。
草野朔收回手杖,末端落回地麵,發出一聲輕響。
“剩下的時間都歸你自己。”
風戶京介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僅剩的右手胡亂摸索,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忽然,一點金屬涼意透過指尖。
他連忙握住他找到的東西,手指摸索著它的輪廓——一把手術刀,在摸出形狀的同時,刀刃也割開了他的指腹。
但他已經感覺不到這點痛苦,用僅剩的右手握住刀柄。
朝自己心臟的位置狠狠插了下去。
瘋狂不會離去,直到陪伴你迎來死亡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