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潮水從房間中奔湧而出,席卷了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仿佛被卷入虛假的幻夢,屍橫遍地的場景不斷變化,切換過數張陌生人臉,唯一不變的是周圍血色的背景。
血色在每個人的精神中不斷蔓延。
草野朔熟練地叉掉彈窗,在那扇緊閉的大門背後,他之前就已經隱約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能量正在不斷聚集、增強。
那裡的門與牆壁都用特殊材料製作,雖然無法阻攔他的感知,但卻可以攔住那股想要向外擴散的精神波動。
因此,在領會到早瀨浦宅彥想趁亂去開門的意圖時,他並沒有阻止。
此刻,早瀨浦宅彥抱著頭部半跪在地麵,靠門框支撐的身體正因痛苦而不斷顫抖。
山下千鶴雙眸緊閉,而原本圍在她周身的人牆卻已經接連跌倒在地——草野朔若有所思,沼澤人無法產生思想粒子,卻無法免疫這種精神衝擊嗎?
“……發生什麼事了?”一個離他特彆近的男人恐懼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你們怎麼都——”
草野朔默不作聲地挪遠了兩步。
於是撲通一聲,對方毫無懸念地步上其他沼澤人的後塵。
以往隻要有他在,這些汙染精神的畫麵就到不了他人眼前,但這次卻打破常規,隻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才生效……
赤井秀一顯然不在豁免範圍內,他在踉蹌兩步後便穩住身形,憑借意誌扛過了衝擊,頭部卻仍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嗡鳴與刺痛。
熟悉的血腥場景在眼前浮現,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步上那回夢境中的後塵。
但當時隻是視野受阻,可沒有這些嚴重的副作用……
他試圖觀察草野朔的反應,但眼前殷紅的血色並未褪去,即便明了幻覺與現實的詫異,他卻沒法抹除幻覺的影響。
……會是那名黑發綠眼的女人嗎?
草野朔卻已經歎了口氣,在心中確定了精神衝擊的來源。
正是從他視線中消失已久的飛鳥井木記。
對方原先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她能將自己的記憶傳遞給他人,卻並不能對他人精神造成震蕩。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定是她的能力得到了什麼外部增幅——聯係到由特殊材料製成、可以阻攔精神波動的大門,以及早瀨浦宅彥從很早就計劃的、以飛鳥井木記為核心的研究……
門後的東西,說不定本來就是對方專門為她準備的。
衝擊並非一瞬間的爆發,而是綿延不絕的潮湧,意誌力稍弱便會直接昏死過去。
少見的幾個還保持清醒的,大多無法掙脫被強行傳遞的記憶。
作為唯一一名行動不受限製的自由人,草野朔閒庭信步般走向山下千鶴,他在撲倒在地的人牆前停下腳步,恰好對上對方睜開的雙眼。
“之前都沒來得及好好打聲招呼。”草野朔笑眯眯地說,仿佛對方從未叫嚷著讓人殺死他一樣,“好久不見,山下同學,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你,這兩年過得怎麼樣啊?”
被早瀨浦宅彥泡進罐子裡當實驗體,還能過得怎麼樣?
明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她卻找不到讓對方好看的辦法。
山下千鶴咬了咬牙,想要強行驅使手下襲擊,那些人卻隻是在地上抽搐兩下,便沒了下文。
見她沒有動作,草野朔便又繼續道:“說真的,其實我並沒有對你做過什麼吧?”
這次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十分無辜——明明是山下千鶴想要先對他動手的啊!
雖然他不僅沒給過對方麵子、還屢次當眾讓對方下不來台,但隻因為這個就恨得要殺死他,也太離譜——
啊,好像在這個世界,因為被看不起或是總被針對就衝動殺人好像也蠻正常的?
草野朔頓時又有點不確定了。
“總之,能不能請山下同學告訴我……”他十分疑惑地問,“為什麼這麼想要殺死我呢?”
“因為你該死。”山下千鶴恨恨道。
胸腔內部隱隱作痛,虛弱與強烈的饑餓感席卷了整個身體。事實上,她並不是依靠意誌撐過衝擊,而是被劇烈跳動的心臟拉回了現實。
她的視線忍不住落在草野朔身上,從胸口傳來的饑餓愈發強烈。
“你——”山下千鶴道,“你還是那副膽小的模樣,這些人,他們沒有一個能碰到你的衣角吧?即便是現在,你也仍然不敢靠近我。”
她越說越順暢,越說越覺得抓住了對方的弱點:“明明這些人已經倒在了地上,不再有阻攔你的能力,你卻仍然不敢上前,你——”
草野朔遺憾地歎了口氣:“隨便問問罷了,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從你口中知道答案……就先這樣吧。”
山下千鶴並未理解他話中的深意,聞言冷笑道:“既然如此,來啊,有本事你就跨過他們,來親手殺死我——”
哢噠。
話語終止在槍械上膛的聲音裡,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草野朔緩緩舉槍,瞄準了對方詭異起伏的胸膛。
“哎,我還以為我壓根用不到呢。”草野朔感歎道,“真是令人意外。”
山下千鶴瞪大眼睛,下意識用雙臂擋住胸口:“等等,你真要……你還什麼都不知道!你難道不想——”
她後退兩步,後背便抵在冰冷的牆麵上,再無任何避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