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拉索並沒有跟著一起躍下,她跟著草野朔的腳步衝到平台邊緣,扶著欄杆向外探出半個身子。
黑發青年輕盈落地,兩顆子彈適時打在他腳邊與身前不遠處的巷道,為他指出前進的方向。
沒有絲毫猶豫,草野朔朝著目的地拔足飛奔,三隻形態各異的怪物揮舞著畸形的肢體,緊緊跟在他身後。
他們這是……暫時安全了嗎?
看著它們離去的背影,基爾怔怔地放下手.槍。
究竟是對方以一己之力引開了怪物,還是怪物主動追逐著他的腳步離開?
或許是赤井秀一找到的狙擊點足夠優越,每當草野朔在來到岔路,落點恰到好處的子彈就會為他指明前進的方向。
直到他徹底跑出狙擊射程的範圍,身後的支援沒有如時到來,但草野朔也已不再需要他人指引方向。
他鼻尖微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
極具耐心的獵手蟄伏在隱蔽的角落,挨過混亂的戰鬥與戰友的犧牲,抓住時機,冷靜果斷地重創了露出破綻的敵人。
“看來,某人的槍法的確值得信賴。”草野朔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把話刻意說給誰聽,“既然是複仇,如果擊中的部位不是肩膀,那就太缺乏戲劇性了。”
他站在巷道中央,道路兩側是兩排四四方方的廠房,緊閉的卷簾門前堆積著臨時存放的各色集裝箱。
扶著肩膀的男人自陰影中緩步走出,陰翳的視線來回在草野朔身上掃蕩。他鬆開手,肩上赫然有著一灘鮮紅的新鮮血跡。
“科涅克。”朗姆低沉著聲音道,“我從未想過你會選擇背叛。”
草野朔不客氣地嗤笑出聲:“朗姆先生,你說出的話,恐怕連自己都不信吧?”
朗姆的視線掃過他空蕩蕩的背後,眼底不由閃過一道暗光。
“其他人的背叛,我都能夠理解。”他不緊不慢地說,“他們有的本就與組織立場相悖,而有的人太過貪婪、總覬覦那些不該他們得到的東西……科涅克,你屬於哪種?”
“不好意思,我哪種人也不是。”草野朔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朗姆先生,你要說的就隻有這個嗎?”
他甚至懶得再在朗姆麵前強調一遍他認為自己沒有背叛的理論。
在他眼中,對方甚至已經失去了被敷衍的價值。
朗姆歎了口氣:“我自認為給了你最大的自由與縱容,沒想到最後卻還是得到這樣的結果……科涅克,我對你感到很失望。”
草野朔也歎了口氣:“到最後,朗姆先生想對我說的竟然隻有這些沒營養的廢話,我也感覺挺失望的。”
陰影在他身後蠕動,張牙舞爪的怪物自建築物後顯露身形,耳畔“嘀嘀”地響起警報。朗姆後退一步,因受傷而垂在身側的手臂猛然揚起,向草野朔的方向擲出一支盛裝著淡黃色液體的試劑。
玻璃與堅硬的地麵相撞,碎裂成一塊塊碎片,其中液體四下飛濺,腐爛的惡臭隨後在空氣中散開。
草野朔麵露嫌惡之色,低下頭厭棄地看了一眼被弄臟的鞋麵。
即便及時躲開,沒有沾上一身的粘液,也很難不被濺射到些許。
他好像並未關注到身後追上來的怪物,任由它們在背後搖動著男性大臂般粗細的觸手,悄無聲息嗅動著那股腐朽的氣味。
“動手!”朗姆大喝道,“這就是你們今天的食物!”
利爪與腕足不約而同地刺向麵前的青年,他的血肉會被刺穿、骨頭會被折斷,四肢被撕裂送進鋒利的口器中攪碎變成怪物的養料,留下一塊足以維持生命活動的軀乾。
餘下的血與肉,理應成為組織研究的材料。
黑發的青年抬起手,力度足以勒斷成年人脖頸的腕足在臉前堪堪停下,輕輕抵住他伸出的指尖。
“彆衝著臉來啊,我現在可還沒有看膩呢。”
他站在原地,黑色風衣利落地垂在身側。那雙眼睛遙遙向朗姆投來視線,金色透過薄薄的隱形鏡片,在日光下拉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扭曲的畸形生物環繞在他身側,腕足在指尖輕柔地一碰,像是受訓的獵犬,乖順地向一旁垂落。
“你——”
黃澄澄的眼睛眨了眨,三隻異形緩緩轉動鼓脹的身體,盯住麵前終於臉色大變的男人。
草野朔冷漠地開口:“抓住他。”
怪物與朗姆在同一時間聞風而動,一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另一方搖動著觸手緊追其後。
在轉身的間隙,朗姆下半身在草野朔眼前一閃而過,大腿處血色的創口暴露無遺。
“啊。”草野朔了然道,“我就說,那位FBI明明是個實用主義者。”
什麼複仇就是要同樣擊中肩膀才有戲劇性,都是他先前信口胡謅,在想要活捉對方的前提下,赤井秀一怎麼可能會把最容易命中的那顆子彈打在肩膀那種無法阻礙對方逃跑的地方。
&才不追究什麼戲劇性,FBI隻想抓住眼前的目標。
肩膀處的血跡應該是朗姆用手專門抹上去,想要用來迷惑他視線的。
草野朔又一次獲得了最前排的觀眾席,他雙手插兜地站在原地,冷眼看著朗姆費儘周折地與三隻怪物纏鬥在一起。
熬了那麼久的夜,這老頭還有這麼強的戰鬥力嗎?
他的目光掃過對方光禿禿的頭頂,頓了頓,遙遙大喊道:“朗姆先生,你該不會臨時注射了那個活性藥劑吧?”
朗姆壓根無法分神去聽他究竟說了什麼,不懼怕痛苦的怪物在他身上不斷增添傷口——尤其是前麵最完整的那個。
經由組織研究,這些怪物並沒有思考能力,完全憑借本能驅動,戰鬥時完全依靠遠比人類強大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