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萬年樹開花前,緣杏曾恍惚聽到小廬外有琴聲,還看到有人影撫琴,似乎是個男孩子。
儘管那隻是一瞬間,事後想想,又許是她病中的錯覺,緣杏卻有些念念不忘。
那琴聲典雅,很有靈性。
一曲畢了,萬年樹就開花了。
這樣的巧合,總讓小緣杏懷疑,那一曲琴調子,會不會與萬年樹開花有什麼聯係。
若真有聯係,那彈琴的那個男孩,就是她的恩人。
若是有緣再見,勢必要向他道謝才行。
緣杏捏著畫筆,出神地想著。
不過,她畫的萬年樹固然逼真,卻沒有像那些小花小兔一樣化成實體。
萬年樹乃是開天辟地第一神木,以她如今的修為,是畫不成真的。
緣杏望著紙上的神木看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想起更多關於那個男孩的特征,隻得小小地歎了口氣,將剛畫好的畫收起來。
……
數日後,緣杏也開始像兄長當初那般,隨仙宮中的先生開始上課了。
距離她前往北天境還有一年不到,在正式拜師之前,緣杏要先在家中進行一些基礎學習,到時候去見北天君,也能顯得聰慧,不至於什麼都要從頭學起。
正好緣正的先生們沒法隨他去東天境,就接著在狐君宮中教緣杏。
教導緣杏和緣正倆兄妹的先生很多很齊全,從琴棋書法到騎射仙術的都有,就是不知怎麼回事,緣正走了以後,先生裡麵居然多了個渾水摸魚的北海女君。
北海女君是狐君夫婦的朋友,也是緣正緣杏兄妹兩人從小認識的長輩,每年都來他們的生辰宴。
今年的生辰宴後,北海女君乾脆沒有回去,就留在了狐君宮。
她得知緣杏病愈,要跟隨先生們學些基礎以後,奮勇地毛遂自薦,說她要親自教導小杏杏。
北海女君放到五大天庭之中,也是號令一方的神女,雖然為人過分歡脫了些,但修為卻無可置疑。
狐女君一方麵對她賴著不走百般嫌棄,一方麵,也樂得緣杏白多個便宜師父。
緣杏對北海女君並不拜師,讓她教一教是沒事的,但日後說起來,也是一段師徒緣,能讓北海女君多照拂她一二。
且北海女君來自北海,說來也是北天君天庭照管範圍之內,與北天君挨得近,也能與小緣杏說說北天的風土人情。
小緣杏每日巳時開始上課,到下午申時結束,因為她先前身體不好,課業比緣正當時要寬鬆很多。
狐君夫婦也沒指望她一口氣學得樣樣精通。緣杏因為長期臥病在床,除了天生的一手好畫,彆的基礎都一般,武藝騎射類的更是樣樣不會,短短一年時間,實在不能硬教多少,隻是讓她懂個皮毛罷了。
正因如此,小緣杏的學業生活,稱得上是在玩樂。
她跟著這邊的先生練練書法,跟著那邊的先生品品名畫,有時聽聽仙樂,有時被抱到馬上,坐著走兩步。
北海女君沒什麼特彆要教小緣杏的,她的主要授課方式,是正好看到小緣杏的時候,湊過來瞧兩眼她在做什麼,然後北海女君湊巧會,就順便說兩句。
比如說,小緣杏正在畫畫時,北海女君進來看看。
緣杏見女君光是瞧她,沒怎麼說話,有些不自在,於是停筆抬頭,主動找話題問:“安霖姑姑,你生活在北海,是不是每日都能看到許多魚?”
北海女君立刻來了勁:“當然了!海鮮有關的事你就問我好了,我全都喜歡吃!”
緣杏搖搖頭:“我不是想吃,我身體不好,不能碰這些。我是想將魚畫得更好一些,但不能自己出門去海邊……安霖姑姑,北海有沒有什麼專門收錄魚類的冊子,能不能給我拿一本,當作平時畫畫的參考?”
北海女君說:“這有何難!不過要畫魚,你看什麼冊子呀,等著,我將真魚弄來給你。”
說著,北海女君當場騰雲駕霧飛走了,沒幾個時辰,托回來一個大缸,裡麵全是五顏六色的好看海魚。
緣杏頭一次見到顏色這麼豔麗豐富的魚類,很是驚奇。
當即感到靈思泉湧,鋪開筆墨丹青,一口氣調了許多種色彩,對著魚缸畫起來。
北海女君很是得意,覺得自己這回當老師,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她過去看緣杏受她的啟發,畫得如何,卻發現緣杏隻畫了海魚。
北海女君費解道:“你這魚畫得是輕盈靈動,像活的似的。但你怎麼光畫魚,沒有畫海水呢?若是沒有海水,魚在哪裡遊呢?”
緣杏赧然道:“可是……水清澈透明,又是流動的,很難畫,我怕畫不好那種感覺。”
北海女君當即慫恿起來:“不試試怎麼知道!若是不親手畫一畫,日後也畫不出來,但你這回畫了,即便不行,下次也能畫得更好。你是畫心伴生,這魚想來一會兒就會活了,快將水加上,省得它們淹死。我想……你就看看畫點波光,有活水的感覺。”
緣杏受到鼓勵,膽子也大起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再去擺弄彩石,調了個類似海水的清透顏色出來。
她將一支大毛筆潤濕,浸了顏料。
緣杏在北海女君的注視下,往絹紙上塗抹,試著描繪起波浪……
這一日,緣杏的書房被水淹了。
一刻鐘後,狐女君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