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杏呆住了。
眼前的少年麵如金玉,氣度華清,如輕雲白月,叫人難以直視。
朝思暮想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當即令她手足無措。
“我、我……”
緣杏每日都在偷偷想今日會不會見到大師兄,但真的見到,她卻一下子慌了神,小小的臉頰也開始冒紅。
緣杏氣質文雅,平日裡並不聒噪,但她一向表達流暢,也不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的悶葫蘆。
可是在羽師兄麵前,她卻覺得喉嚨裡像堵了棉花,居然好久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害羞地低下頭,像棵委委屈屈的含羞草。
公子羽倒是習慣了緣杏這樣,他不知道她在其他時候表現有所不同,隻當是師妹生性內向。
公子羽安撫道:“你不要怕,即便你不會,我也不會笑你。你有哪裡不理解的?不妨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上一二。”
說著,羽師兄已經作勢去看她的功課。
羽師兄離得這麼近,緣杏哪裡還能正常去想功課,她心如亂麻,腦袋裡亂糟糟的,隻得飛快地往她的功課上一指。
緣杏指的,正是她先前背了好幾次,卻還不停出錯的那一段。
公子羽循循善誘:“你是這一句背不下來?”
緣杏紅著臉點頭。
“這裡不難。”
公子羽笑著指點:“但凡背書,不管是心訣還是文章,都不能死記硬背,你要先理解意思,才能順理成章地記下來。”
公子羽的指尖在緣杏抄下來的句子上滑動:“像這句話,‘失無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進物也’,你不能將它背成‘失無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進物也’,字是一樣的字,但斷句不對,你若是沒有理解意思,就像在背一堆沒有章法的雜字,既效率低下,又沒有多少知識獲益。”
說著,公子羽另取了一張紙,將這行字謄抄在紙上。
他的字極好看,比起師父給他們看的羽師兄當年的本子,又有不少進步。
北天君給的心訣都是沒有句讀的古老文言,甚至有不少是記在竹簡上的,若是不通意思,光是整理出來就要費不少心思。
公子羽細心地替緣杏將斷句斷好,一小句一小句地替她解釋含義。
公子羽比緣杏大不了幾歲,卻能講得簡單易懂、深入淺出。
然而緣杏的注意力,卻全被羽師兄本身吸引。
公子羽坐在她身側,兩人衣袖時時觸碰摩挲。羽師兄身上有淡淡的凝神香,大約是沐浴時用過草藥的香味,有著醒神的清爽。
待講解完畢,公子羽引領著她背道:“你隨我讀,大道廢,有仁義。”②
“大道廢,有仁義。”
“智慧出,有大偽。”③
“智慧出,有大偽。”
“你自己背一下試試。”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
說來奇怪,緣杏雖然太過在意師兄,心神動蕩,但是隨著師兄給她一句一句拆分解讀,她隻是呆呆地聽著,竟也真的記了下來,那些複雜困難的古文,就像忽然成了簡單的句子,輕而易舉就能印入腦中。
緣杏完整地背了,果然去了之前的磕磕絆絆,變得流利起來。
公子羽抬手輕輕撫摸緣杏的頭,帶笑道:“你看,並不難吧?”
緣杏當即紅透了臉。
羽師兄溫暖的手落在她頭上,有一種春日暖陽似的和煦感。
緣杏的心臟快跳了起來,她不自覺地期待這一刻保持得再久一些,期待羽師兄能多誇誇她,再多摸摸她的頭。
然而公子羽不解小女兒的心事,隻是象征性地摸了摸,就禮貌地收回手。
緣杏十分失望。
不過經過這麼一回,緣杏的膽子比先前大了一些。
她想要和羽師兄多說一些話。
緣杏的目光看來看去,最後落在公子羽隨身攜帶的琴匣上,微微歪頭,問:“師兄,是無論何時都背著這個匣子嗎?”
從緣杏第一次見到羽師兄起,他就與這個琴匣寸步不離,好像無論何時都帶在身邊。
要知道,琴即使做得再精巧,還是會有不少分量。
羽師兄現在還不是成年男子,整日背來背去,看著就很沉。
公子羽一頓。
他想起之前琢音也提及過想看看緣杏師妹的樣子。
公子羽於是順水推舟地問:“師妹想要看看這把琴嗎?”
“可以嗎?!”
緣杏喜形於色。
公子羽頷首:“當然。”
說著,他將琴匣放到地上,在緣杏麵前打開。
緣杏新奇地湊上去。
這是緣杏第一次見到羽師兄的琴。
其實要說這把琴的外貌,並沒有多麼彆致,第一眼看上去挺簡單的,遠不及琴匣那般有著外露的精致,但古琴雖沒有雕太多複雜的花紋,卻給人一種特彆漂亮的感覺。
琴身修長筆直,琴弦堅韌發亮,它放在地板上,有一種通透的美感。
緣杏看得眼前一亮,不自覺道:“好美的琴!”
公子羽望著她看著琴不加掩飾的喜歡模樣,眼裡滿是單純,有些寵溺地笑了,倒覺得這個師妹更可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