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水道:“師弟,你下過棋嗎?”
水師弟靦腆地回答:“跟杏師姐學過圍棋,會下一點,但是不太好。如果師姐不刻意讓我,就完全贏不了。”
震驚了:“杏妹妹的棋力竟然這麼強!”
北天君在琴棋書畫四藝當中,最擅長的是琴棋兩項,正因如此,公子羽其實才是他最傾儘全力教授、親力親為的得意弟子。
北天君喜愛下棋,有時候也會與北天宮中的客人、仙官對弈,興致來了,也會和弟子下。
公子羽和緣杏兩人,下棋雖不是主要的修煉內容,但棋藝都得到過師父的指點,時常也會陪師父下。
但這方麵就不行了,一聽要坐下來超過一刻鐘,他跑得比誰都快。
所以對公子羽和緣杏的棋力如何,他不很清楚,但隱約覺得,兩人恐怕都下得不錯。
這時,與水兩人,都忽然感到肩膀一沉,是有人重重拍了他們肩膀。
他們兩人回頭,就看到師父北天君笑盈盈地站在他們身後。
師父笑容滿麵,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北天君春風般和煦地開口道:“兒,水兒,仙界眾所周知,我的棋力琴藝認第二,便無人敢上前認第一。第一輪也就罷了,第二輪撞在我的強項上,你們切記要好好表現,若是下得太差,讓人笑話我北天君竟然有那麼不會下棋的弟子,那接下來幾年,我定會好、好、指、導你們二人的。”
與水二人,頓時覺得師父放在他們肩上的這兩隻手,足有千斤重。
道:“不、不用這樣吧,這是演兵布陣的仙棋,也不是圍棋啊。”
北天君道:“一樣的,沒有我不擅長的棋。”
試圖岔開話題道:“師、師父,您不用去關心一下羽師兄和杏師妹嗎?他們兩個現在肯定也很緊張。”
“羽兒和杏兒啊。”
然而說起他們兩個,北天君從容不迫,好像很是自得。
他道:“他們兩個,沒什麼可擔心的。要擔心的,該是他們對手才是。”
“……?”
心頭一凜,不知為何,他覺得師父的語氣……似乎頗為自傲?
第二輪試煉,不久就正式啟動了。
每個人都被分到了對手,一輪一輪角逐,要等到最後,再列次排名。
緣杏第一日、第一場就要上陣。
她的對手是個剛上仙門、被收為弟子的凡仙,是個男子,年約二十二三,一見對麵坐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心中一鬆,就輕視了三分。
第二輪試煉不像是第一輪,對仙力有那麼高的要求,隻要會下棋、頭腦靈活,即使修為差距懸殊,也有可能贏。
而他作為凡仙,思路還沒完全拐過神來,覺得女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讀過多少書,思維棋力定不如男子,神女或許比凡女有特殊之處,但總比遇上強勁的男仙好些。
於是男子安心地坐了下來。
不到一刻鐘,男子哭著奔出了雅室,他的兵盤校場上,隻剩下被屠一片的殘碎紙兵。
水師弟趁著休息的間隙,上來看杏師姐的情況。
隻見杏師姐茫然地收拾著自己的棋子,問:“他怎麼哭得那麼厲害,不就是輸了一局嗎?不必如此吧。”
水師弟全程在校場邊上看完了杏師姐單方麵屠殺那個凡仙弟子的全過程,此時心情複雜地看著兵盤上的殘局,道:“師姐,你下得太狠了。”
水師弟和緣杏下過棋,知道她是怎麼一個棋路,但是緣杏教他的時候很有耐心,而且通常會讓他,現在水師弟看杏師姐和彆人下棋,還是捏了把汗。
杏師姐看著文文秀秀,是個內向乖巧的性子,可是下起棋來,卻是殺氣騰騰,攻遠多於守,一旦亮刃,非到對手丟盔棄甲不肯罷休,非常凶殘嚇人。
最關鍵是,她臉上的表情還一派文靜天真,好像渾然不覺,搞得反差很大,分外恐怖,都讓人猜不出是不是障眼法。
“嗯?”
緣杏歪了下耳朵,有些不解。
她倒是沒出哪裡不對。
她自幼和哥哥下棋,哥哥在她麵前沒有殺氣,且都讓她,都是哥哥守,她進攻。
兄長那般的防禦,如同堅實的天羅地網,若是攻勢不猛,連鑽個洞都不可能,若是不趕儘殺絕,馬上就能找到漏洞春風又生。
緣杏這樣下了許多年,就習慣了,覺得這就是普通的下法。
先前在北天宮裡和師父、羽師兄下棋,羽師兄從來不說什麼,隻是溫柔望她,而師父第一次下的時候笑了半個時辰,也沒說不好。
所以今日她還是第一次,碰到被她下棋下哭的。
緣杏不解,沒想明白,於是隻當是對方心理承受能力不好,或者湊巧遇到了什麼傷心事。
她問水師弟道:“羽師兄和師兄呢?他們那邊怎麼樣?”
水說:“……師姐你贏得太快了,師兄們還沒輪到呢。”
“啊。”
緣杏恍然大悟。
她想了想,又問:“那東天女君那裡的緣正……師兄呢?他應當下完了吧?”
聽到杏師姐問起緣正,水師弟心裡有些不快活,但他頓了頓,還是如實答了。
水師弟道:“那個叫緣正的弟子,今天好像心情不是太好,有點心浮氣躁。他嫌一個一個人下太慢了,讓九天玄女娘娘同時給他安排五個對手,他一起下。考慮到他既往的戰績,九天玄女娘娘同意了。”
緣杏心頭一緊,追問:“然後呢?”
水師弟回答:“……都贏了,現在那五個弟子都哭著跑了。”
水師弟心中百味交雜。
即使他不想承認,杏師姐和那個叫緣正的弟子,還真有幾分共同之處。
比如說,現在他們把兩邊的對手都下到哭著跑走的情況,非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