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空大晴,萬裡無雲。
辰時,緣杏被仙官接引,從雅室側麵登上了頂,在一麵入座。
兄長亦是如此,被安排在對麵。
無論是儀式流程還是雅室布置,都格外隆重。
兵盤校場外,早已人山人海,所有弟子都特意起了個大早,生怕稍晚一些就隻能等在層雲之外,占不到位置。
能走到最後與哥哥對弈這一步,緣杏自己也不可置信。
今日,就要在她與哥哥之間,決出魁首。
觀眾們對於他們這一局的情況,也是想法繁多――
“沒想到最後與緣正對弈的,竟會是北天君的另一個弟子杏姑娘!”
“這位杏姑娘,是什麼來曆?以前怎麼從未聽說過。”
“她是公子羽的師妹,上回北天君領弟子參加弟子大會的時候,她還沒拜入門下呢。”
“但是杏姑娘棋藝了得,小小年紀,已經贏過自己的師兄公子羽了!”
“能與棋心伴生的緣正一搏,無論輸贏,已是了得啊!”
“說起來,我去看過杏姑娘的棋局,她霹靂雷霆般的風格,和緣正進攻的時候,十分相似啊!”
外麵的人拉長了脖子議論紛紛,而雅室內,緣杏與緣正,卻在猜先。
本來是應該由緣正來猜的,但他看到妹妹抓了棋子,頓了頓,卻道:“沒關係,不必猜了,你先行吧。”
緣杏一愣,本來已經抓了兩枚棋子,這時不上不下,有些尷尬。
緣杏道:“正哥哥,現在是在比賽。”
緣正說:“無妨。”
緣杏堅持:“正哥哥,你猜一下。”
緣正無法,看了看緣杏的小拳頭,這才勉強說了一句:“……雙。”
緣杏放下兩枚棋子。
由緣正先行。
緣杏歡歡喜喜地考慮起怎麼擺棋,而緣正則將眉心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最終,他才勉勉強強開始移步。
兩人各走了幾步,外麵的人群也開始議論紛紛。
“緣正今日的棋陣,感覺有些奇怪啊。”
“怎麼好像沒什麼氣勢,反而溫吞得很。”
“對,倒像是你進我退,在讓杏姑娘。”
“難不成是有新的想法?”
“以往他和其他人下棋,從不見他像對杏姑娘這般溫柔。”
“說起來,杏姑娘長得十分美貌吧?而且我聽聞,他們在第一輪的時候,就說了好幾次話。”
不隻是外麵的議論,在雅室中,緣杏也察覺到了,哥哥對她的下法,還是和以前在家裡一樣,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個易碎的琉璃珠子,必須好好含在嘴裡。
緣杏有些擔憂地皺起臉,手上不知不覺下的慢了,道:“正哥哥,你不會打算就這樣讓我贏吧?”
緣正一頓,沒有說話。
緣正其實還沒有想好,他沒有想到,會與妹妹在這種情況下相逢。
他知道在弟子大會中,許多人都是拚儘全力來的,還有不少人對他心懷敬慕和崇拜,在這樣的最後關頭,他卻讓著妹妹,可能太過兒戲了。
可是看到眼前的妹妹,他又沒法像平時那樣殺戮果決。
妹妹皮膚雪白,身板纖瘦,即使大病已愈,也始終沒有辦法恢複到像常人一般健康。
緣正早就習慣了這樣默默讓她三分,他不善言語,不懂得噓寒問暖,隻能像這樣以自己的方式,照顧妹妹一二。
緣杏見緣正不答,反而停了手,道:“哥哥沒必要在這裡都讓我。哥哥應當也想要奪魁的吧?當年哥哥和羽師兄在弟子大會上比試輸了,失落那麼久,一直想要重新趕上,何必為了我的事,就再度退讓。”
緣正聽到緣杏提起小時候的時候,表情倒是有所變化。
他略帶驚訝道:“你還記得?”
緣杏說:“這是哥哥的事,我當然記得。”
緣杏說得自然,緣正手裡還捏著一枚棋子,手指摩挲輕顫,一時說不出心間是什麼滋味。
他沒有接緣杏的話,而是問道:“你之前說,你一直認為,我有些討厭你……是怎麼回事?”
緣杏一動,亂了節奏。
思路回到五六歲的那一日,緣杏聽說了哥哥輸給公子羽,所以想去看看他,結果卻偶然聽到仙侍的那一番話。
即使已經過了時日,即使哥哥平時沒有將那番話說出來過,如今想起,緣杏還是有些受傷。
緣杏說:“是有一回我去找你,偶然聽到你屋子裡有人說話說的。是仙侍為你打抱不平,說爹娘偏心於我,哥哥你明明更有才華、更聰穎,也付出了許多努力,卻因為有了我這樣常年生病的妹妹,反而得不到爹娘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