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師父看出了她喜歡羽師兄,所以提醒師兄不要對她太親近、讓她進一步誤會?
還是說,畫中師兄的話是真的,師兄真的有可能喜歡她,所以師父才有意提點一二?
好幾種想法在緣杏的頭腦中來回波折,讓她愈發混亂。
她呆望著公子羽的臉,想從師兄臉上找到一點答案的蛛絲馬跡,奈何師兄的眼神實在太坦蕩,緣杏根本判斷不出最大的可能性。
於是緣杏控製不住地窘迫起來。
原本她來邀請羽師兄隻是有些害羞,現在整張臉卻是從額頭紅到了脖子,就連狐耳裡麵都透出了赤紅,讓她不得不將狐耳折下掩飾。
緣杏慌亂道“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什麼要緊的事,師父想來隻是隨口一說,師兄你不用在意的!”
話完,她竟是落荒而逃“師兄,那我先回去了,等燈會那時,再來找你。”
緣杏夾著尾巴跑了。
杏師妹這樣的反應,讓公子羽眉頭愈發鎖緊。
他原本隻是將信將疑,而師妹的態度,竟是坐實了這一番猜測。
難道真的有男子……已經對師妹表明了心意?
想到師妹逃走時雙頰緋紅的模樣,公子羽忽然坐立難安。
心中就像有火燒灼,燒得難受,卻又難以熄滅。
琢音亦在一旁煽風點火,它自己抖動琴弦撥了幾個音,擔心道“杏杏不會真喜歡上彆人了吧?”
公子羽薄唇抿緊,未言,抵在桌案上的手指,卻繃得頗緊。
另一邊,緣杏從羽師兄那裡逃走,就變成小白狐飛到床上,裹住被子一連猛打十個滾。
等滾完,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係的,羽師兄聽上去不知道她畫出了他的事,而且師父的話還很含糊,羽師兄肯定還弄不清楚情況!
再說,羽師兄隻以為是有人跟她說了什麼,而不是她喜歡羽師兄,這麼說來,她這裡還有主動權,沒問題!
緣杏想著想著逐漸平複下來。
可是這麼一想,緣杏又突然覺得遺憾。
若是師兄知道自己喜歡他了倒也好,那她剛剛就能知道答案了。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像現在這樣懸著,總讓人覺得輕飄飄的。
不過,即使如此,緣杏心跳還是很快,這種激動,連又到了謝小姐麵前,都沒能完全平複下來。
謝小姐看到緣杏通紅的臉色,驚訝道“仙子娘娘,你今日怎麼了?”
緣杏不好意思地抬手理了下鬢邊碎發,說“沒什麼……我今日是為了你的事來的。明日就是上元節了,你覺得緊張嗎?”
“……嗯。”
謝小姐低低地應了一聲,靦腆而忐忑地低下頭。
但她道“不過我自己已經有了打算,無論結果如何,都能夠接受。這段日子,麻煩仙子娘娘為我費心了。”
說罷,謝茗欠身,端正行了一禮。
看著謝小姐端莊的儀態,緣杏漸漸逼迫暫時平複下了因為師兄而跌宕的心情。
她受了謝小姐這一禮,又將她扶起來。
緣杏道“我也該謝你……這段日子,我亦從你身上學到許多。”
兩人相視一笑。
凡間次日,上元佳節。
謝小姐由侍女們裝點了裝扮容貌。
等點了妝,冬兒看著鏡中的謝茗,不由感慨道“小姐,你現在真美,就連天仙都沒你好看呢!”
謝小姐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不久,春兒和冬兒挑了盞精致的兔子燈,遞到謝小姐手上,然後兩人自己也一人提了一盞小燈,歡騰地隨小姐上了街。
街市上車水馬龍,彩燈結連。
這是難得的開放夜市、允許男男女女都上街歡度的日子,才剛到黃昏,燈籠初一亮起,杭城街上竟已堵得水泄不通。
西湖上畫舫起航,種種形態的彩燈燈火從湖邊一直蔓延到船心,水中火影搖曳,岸邊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謝小姐坐車到了集市,她用帷帽遮著相貌,但即使如此,仍能感覺得到,她的車一停下來,就有許多早早等候在此的青年直直朝她望來。
上元是所有人節日,但謝小姐能覺察到,這些人都是為她而來。
不久,一個彆家的侍女帶著幾個小廝,拖著一整車的彩燈過來,對謝小姐的侍女春兒道“這是我家公子買下來贈給謝小姐的,謝小姐可以隨便挑選。我家公子就在那邊的轎子裡,謝小姐若是不介意,公子希望能與小姐一道觀一會兒燈。”
謝小姐朝那邊望了一眼,認出那是追求她的豪富人家之一,那小公子生得英俊,人也風趣幽默,家中又富裕,因此頗為自信。
然而謝小姐擺擺手,道“退回去吧,我隻要一盞燈就夠了。若是那位公子留下這麼多燈無用,可以分發給夜市上想要燈卻買不起的孩子。”
送走這一人,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小廝捧著絹紙過來,道“這是我家公子為謝小姐寫的詩。我家公子仰慕謝小姐才名已久,想要邀請謝小姐一道過去,賞燈作詩,探討文理,不知小姐可有興趣?”
謝小姐又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是錢塘一代有名的才子,恃才傲物,是極少發出邀請的。
謝小姐以前也讀過他的詩詞,覺得寫得極好,的確有幾分才華。
不過,她的才能和以前並沒有太大變化,而在她相貌變化之前,對方可從未將她放在眼裡。
於是謝小姐又搖了搖頭,禮貌道“將詩退回去吧,我今夜不想作詩。”
又打發走一人。
那才子的小廝還沒有離開多久,緊接著,就又有人接上來了。
這回來的人,一看就比之前來的人都要矜貴了許多。明明派來的人也是侍女,衣著打扮卻是十足的小姐派頭,禮儀亦遠遠勝過他人,還端著架子。
那侍女淺淺欠身一禮,道“謝小姐,世子殿下說,那麼多人騷擾您,您定覺得吵了。他已經將閒雜人等都趕走了,這樣您又可以安靜地賞燈。”
謝小姐頓了頓,不卑不亢地說“替我謝過世子殿下好意。”
“不必客氣。”
說完,侍女又抬手往西湖上一指。
“世子殿下買下了今日最大的畫舫,說小姐若是有興致,可以上船一觀。錢塘縣中許多小姐都受邀觀船了,王妃也在船上,謝小姐不必拘謹。”
然而謝茗說“多謝世子殿下美意,我不想上船,在岸邊看看就好。”
這個回答,就連那王府的侍女都愣了一下。
她意外地瞥了帷帽底的謝小姐一眼,似是想不通她為何連吳王世子都拒絕,但還是纖纖一欠,轉身離開。
這下,總算是將所有無關人士都打發走了。
謝小姐鬆了口氣,領著侍女往前走。
她沿著西湖邊,不緊不慢地一邊賞燈,一邊前進。
剛過斷橋,才走了幾步,闌珊燈火中,謝小姐就瞧見,又一青年男子筆直而立。
坦白來說,王昕也不算是個驚豔的俊美男子。
他比謝小姐原本的長相要好看,但比起許多風神秀逸的讀書人,還是差了一些。
不過,他長得很高,長久以來的沙場生活在他眉峰間留下了一抹銳氣,這讓他看上去比一般男子要凶,像是一匹孤峰上的狼。
他朝謝小姐望過來。
他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