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打開看,也能想象到裡麵是什麼內容。
想必,又是父親寫來,催他回歸中心天庭的。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封信了,催他回中心天庭的步調,比起往昔,越來越緊。
公子羽握著信,良久,終於還是拆了。
天帝那蒼勁而有氣魄的字體,當即現於紙上。
爾赴北天十三載餘,出師已近,何時返宮?
當事畢,速歸天庭。
短短幾行字,除去這些,便無多言。
正如他一貫的筆風,簡明扼要,理智,而無情。
與師妹偶爾提起的,她和家人通信的家書不同。
公子羽這邊,常催他歸天的書信來自於他的父親――天帝。
但這些催他回家的信,多半並非是出於想念或者愛意,不過是要求。
有時候,弦羽會覺得父親像是什麼冷冰冰的虛化之物。
他不像是人,更像是一種規則、天氣。他決定著世間之事,卻絕不夾雜任何感情,因而顯得刻板沉重。
過去,他以為天帝就應該是這樣的。
因此他為自己時而流露的情感感到羞恥難堪、無所適從。
但後來,他見到北天君、東天女君,還有世間大大小小的帝君,才發覺除了天帝以外,其他人雖也是天君帝君,卻不會那麼宛如無情。即使是像東天女君那樣生性淡薄的天君,偶爾也是會露出小脾氣的。
唯有天帝,千萬年如一日,堅如冷石而不動。
這有時會令弦羽困惑,甚至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尋常生靈,亦或隻是天道的一道規則,寄托於有形的身體之中?
天帝若是有心有情,那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就連他和母親都難以探尋他的內心。
若是沒有,那又為何會有他這個孩子?
公子羽陷入沉凝。
琢音看他神色不愉,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要回天庭嗎?”
“不回。”
公子羽將信折一折,沉著地用火燒了。
琢音“啊”了一聲,叮叮咚咚發出了幾個音,泄露出他的慌亂。
公子羽卻是平心靜氣,閉目不言。
自從知道,當初在萬年樹下,為她彈琴引萬年樹開花的人,是太子弦羽以後,緣杏就開始有些難以集中注意力。
萬年樹開花,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南海神醫曾經斷言過,若是沒有藥引,以她的身體活不過十五歲。
緣杏記得她在樹底下等了很久很久,期盼開花。而讓萬年樹開花的人,於她而言,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沒想到,居然會是太子弦羽。
緣杏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應當儘早去向太子弦羽道謝。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經知情,就應該早點去表達謝意。
尤其是,現在想來,之前在天宮,太子殿下也對自己多有關照。
緣杏斟酌了幾天,終於下定決心,去尋了母親。
狐女君聽到緣杏主動提出想要去中心天庭找太子弦羽,頗感驚訝,但卻道“你有這份道謝的心是好的,不過,現在這個時節恐怕不行。”
“為什麼?”
緣杏問。
狐女君道“太子現在好像不在天宮裡。他也到了年紀,這幾年時不時都會離開天庭,在外遊曆,反而是在中心天庭的日子少。另外,天帝和天後最近也有些忙碌。”
“啊……”
緣杏感慨地應了一聲。
她問“畢竟是中心天庭,一年四季都很忙吧?”
“雖說如此,但這回倒不是因為公事。”
狐女君掩唇笑道。
“是天帝與天後,在張羅為你剛剛問起的那位太子,訂下婚事呢。”
這個答案,的確出乎緣杏的意料。
她意外道“太子弦羽不是比我和哥哥大不了幾歲嗎?這麼早就要訂下婚約了?”
“早是早了一點,不過這回提出要訂婚事的,倒不是天後,而是天帝。”
狐女君眯眼含笑“而且,不是隨隨便便就要跟凡間選妃或者盲婚啞嫁似的包辦,而是那位太子殿下,自己找到意中人了。”
緣杏聞言,愈發驚訝。
她回想起記憶中那個霜雪寒月般的男子。
知道對方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後,緣杏對太子的印象有些變了,但多少仍覺得對方有些居高臨下的距離感,要說太子對哪個女子動了凡心,緣杏有點想象不到。
也不知道,會讓太子動心,會是什麼樣的女孩?
狐女君隨手執起扇子搖了搖,說“聽說太子弦羽與那個女孩情投意合、感情甚篤,天帝天後也已經卜過天機,覺得契合,故而就想早早定下。日後天帝天後許會退位,早些定下人選,也好早早教導,將來繼位,能省去不少麻煩。”
說到這裡,狐女君又有些無奈地一笑“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天後喚我到中心天庭去,看起來可興奮了,迫不及待地將這些事情都與我說了……真奇怪,她乾嘛特意將我叫過去說?而且,她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