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緣杏腦海中就浮現出七八種無比糟糕的可能性,且一種比一種可怕。
緣杏倒沒有覺得失落什麼的。
隻是羽師兄那般明月高照、皓雪無瑕的一個人,緣杏理所當然地覺得兄長什麼都應該得到最好的。得知羽師兄的背景肯定真的有難以向他人展示的短板,緣杏心裡有些為師兄難過。
緣杏想得入神。
於是,公子羽吹完冷風,從仙殿外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緣杏已經回到了席宴上。她也沒吃什麼東西,就乖乖巧巧地坐著,盯著自己的膝蓋,好像在發呆。
宴席的暖意微微拂去公子羽心頭的寒意,緣杏等他的姿態,更是給他帶來了一習融融的春風。
說實話,說起他們兩人的未來,弦羽雖是中心天庭太子,又是緣杏的大師兄,但他畢竟也隻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神仙,能不能如他所想的那樣挑起大梁,弦羽想想還是有些緊張。
不過,看著師妹,他忽然又湧現出奇怪的力量和信心,有了一定要做到的勇氣。
將這樣的師妹千年萬年地關在天庭裡,磨去她的靈性和棱角,讓她放下畫筆,去學那些她本沒必要鑽研的枯燥的事,是弦羽無法容忍的。
他走到緣杏身邊,伸手去捉緣杏袖子底下的手,喚道:“師妹。”
公子羽本來想向緣杏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中途離開了,誰知杏師妹聽到他的聲音一抬頭,公子羽才發現她今日的眼神有些許搖曳晃動。
公子羽一愣。
還不等他說什麼,緣杏已經拉著他坐下,然後軲轆一下滾進他懷裡,埋在他胸口蹭蹭。
“師兄,你彆擔心,我會好好修煉,將來就算我們離開北天宮,我也……我也會保護你的,不會給師兄拖後腿。”
緣杏不想讓師兄知道,她已經從哥哥的態度裡猜到了一些事,所以說得含糊。
公子羽卻是一懵,繼而好笑。
胸口忽然被小狐狸師妹填得滿滿的,她身上的水墨味一如既往得可愛,說出來的話也怪可愛的,不知道他不在的功夫,是從哪裡聽了奇怪的東西。
仙殿上人還挺多的,杏師妹連害羞都忘了。
不過,公子羽想了想,他們是師兄妹,雖說這姿態還是有點過度親密了,但緣杏隻是抱了抱,說是師兄妹情深,也不算很失禮。
於是他並未推開她,反而輕輕扣住緣杏的腰,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
公子羽低頭不動聲色地嗅了嗅,看她身上有沒有酒氣,擔心是他離開的那一會兒,有人給她喝了酒。
不過,緣杏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酒味,倒是公子羽嗅到她發間沐浴過的清香,夾雜在墨香裡,那一抹少女的甜意,讓他忽然有點心猿意馬。
公子羽適時地止乎禮,抬起頭,謙和道:“師妹怎麼忽然說這個?”
“沒、沒什麼。”
緣杏有些擔心地揪了揪裙子。
她躊躇道:“我聽說剛剛是正哥哥又找你出去了。正哥哥他人不壞的,他隻是太擔心我,還有,我……”
緣杏在猶豫。
她忽然想,要不找個機會將自己的身份告訴羽師兄吧。
師父現在對他們的口風不像以前管得那麼嚴了,師兄弟妹之間也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他們都長大了。最近一段時間師父的種種安排,都說明師父其實在給他們製造互相坦白的機會了。
當然,現在在宴席上,大庭廣眾還是不太合適,但可以等回到北天宮,私下裡。
她將自己是天狐宮公主的事告訴羽師兄,雖然羽師兄可能會受到驚嚇,但應該也能讓他安心。
如果羽師兄的身世真的是糟糕透頂的局麵,比如說被人追殺、神魔混血之類的,還可以讓師兄將來住到天狐宮來。
爹爹娘親肯定會高興的,哥哥應該也不至於和師兄完全相處不來。更何況,他們一直希望她留在天狐宮裡,這樣正好。
緣杏在心裡想得很樂觀,劈裡啪啦打著算盤。
就在這時,隻聽另外一張桌子上傳來一陣喧鬨聲。
許多人都被那一陣爆發出的笑聲吸引了注意,包括緣杏,不自覺往那裡望去。
隻見,是穆將軍那一桌。
師兄也在那裡,他將小辮子在脖子上纏了一圈,不知與天兵天將們在聊些什麼,臉頰激動得撲紅。
剛才,大概就是師兄偶然說了什麼有趣的話,引得哄堂大笑。
穆將軍其實也被逗笑了,但還吹胡子瞪眼睛,硬忍著保持嚴肅。
他抬起大掌,一巴掌重重打在師兄的背上,嚴厲道:“你小子,不要給我得意忘形了!今天勉強算你合格,但真要當將軍,你還早了八年呢!”
“哎呀,知道了,這話我都聽了八百遍了。”
今日大概是的確興奮上頭,說話口沒遮攔,聽穆將軍這一句話,他一時不高興,一下子打掉了穆將軍的手,不耐地大聲抱怨道:“你吵死了,外公!”
這句話一出,整張桌子都忽然靜了。
不止是那一桌,還包括旁邊的靈淼師弟、東天女君的弟子們。
龍井和毛尖的嘴忽然張大,龍井手一鬆,手上的小茶盞“啪”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女弟子們議論紛紛。
北天君揚了揚眉。
東天女君依然淡定。
緣杏也呆了。
這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用了個什麼稱呼。
:“……”
穆將軍:“……”
緣杏:“……”
一直很努力都在假裝自己不認識的天兵們:“……”
北天君眯眸一笑,喝了口茶:“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