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月刀近看,比遠看還要來得精美優雅,又有著兵器特有的凶猛氣勢。
所謂的仙器神器,大多都有異於其他兵器的地方,例如太子弦羽那把會說話的琴,例如師兄這把能夠藏匿起來的偃月刀。
緣杏先前就覺得這把刀造型獨特,如今湊近了看才發覺,是因為這把偃月刀刀柄比尋常的纖細,且更為修長,刀杆上雕刻的是並蒂蓮花的紋樣,是男人比較少用的花樣。
這曾經,是女天將的刀。
東將偃月刀拿在手上,輕而易舉地耍了個花,往地上一擱,發出沉沉的“咚”聲。
緣杏驚訝道“這把刀,好像很沉啊……”
“還好。”
師兄咧嘴笑了。
“我娘是天生神力,以前她用的時候,還要沉嘞。剛交給我的時候,我根本拿都拿不起來,外公不得不幫我改輕了。這兩年往裡麵加了鐵,才稍微又重一點,但也不過是我娘用時的二分之一而已。”
緣杏聽得愈發愣神。
師兄看著偃月刀的眼神,很是珍愛。
師兄以往在師門中大大咧咧的,總是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模樣,任緣杏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師兄居然也像靈淼師弟那樣,自幼父母雙亡。
緣杏垂眸,有些歉意“對不起,師兄。我之前和穆將軍聊過,知道將軍他的女兒和女婿,也就是你的父母,十幾年前就都……”
“悖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這事和師妹你又沒關係。”
“可是,以前不知道,和師兄說話的時候,從來沒有注意,可能太隨意了……”
緣杏努力回憶著,過去有沒有和師兄聊過父母的問題,會不會有話冒犯過他。
師兄平時看著粗糙,讓人和他說話時,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一不小心就會開玩笑或者拿他打趣,有時說不定說得過了。
“哈哈哈哈哈,師妹你想太多了,像以前那樣才好呢。”
然而東本人卻好像根本不介意的樣子。
他扯了扯自己的小辮子上的紅繩兒,將繩子扯得有點亂了。
“我知道你和師兄都是較真的性子,尤其師妹你,善解人意又認真。好意我就心領了,不過要是真被你們當成瓷娃娃護著,我會覺得很奇怪的。要說瓷,師妹你比我瓷多了,這麼瘦,又體弱多病的,你尚且都不喜歡被區彆對待呢。”
緣杏微愣,卻覺得師兄說得有道理。
她一向不喜歡被哥哥和師兄當作易碎品保護,師兄既然這麼說了,想來也是這麼想吧。
“再說,我和靈淼還不一樣。”
東將雙手背到腦後,笑嘻嘻地輕鬆道。
“淼師弟和他娘相處到五六歲大呢,他父母被周圍當作異類,他也因為身上的狼血被厭棄。淼師弟小時候那麼多年,恐怕都挺疑惑的――
“一方麵覺得自己沒做過錯事,自己的爹娘也沒錯,一方麵其他所有人都認為他生來帶罪,隨意踐踏他和他亡故的父母。
“要是沒遇到你和師父的話,淼師弟的心靈可能真的會崩壞扭曲吧,而且說不定會釀成惡果,要知道他的天資,在凡間是相當罕見的……不過多虧了你,他現在隻是個嘴巴、壞心思又多的破小孩,刀子嘴,還愛埋汰人,但人總體不壞,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淼師弟是真可憐,平時得多誇誇他,給他樹立點信心。”
東說到這裡頓了頓,笑得眯起了眼,眉眼像月牙,還有小尖牙,看起來很爽朗。
“而我就不同了。”
“我出生沒幾個月,爹娘就都沒了,我對他們沒有半點印象,臉都想不起來,自然談不上有什麼傷感的。”
“我外公心也大,正好家裡的天犬生了小狗,他就把我一起放狗窩裡,和小狗崽一塊兒搶奶搶大了。反正風行獸嘛,那時獸形和小狗大小也差不多。”
“去北天宮之前,我在軍營裡長大,外公外婆都對我挺好的。天兵們從小就帶著我打架爬樹,無關緊要的時候偶爾還違反一下軍紀,然後回來一起被外公罰。”
“所有人都說我父母是英雄,他們雖死猶榮,戰得光榮。”
“所以我說沒感覺有什麼不好的。”
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將來也想和外公爹娘一樣,當個將軍,可以保護其他人。要是真戰死了,天兵們會供奉我,記我的牌位的。”
緣杏聽著,麵上不由表現出幾分錯愕的樣子。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和師兄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而且師兄的回答,也挺一本正經的,不像平時那樣漫不經心。
緣杏忽然發覺,師兄也沒她想得那麼沒心沒肺。
他隻是想得很開,不大要緊就不去深究,所以即使心裡懂,也不會太在意。
不過,師兄這回說起自己想當將軍的時候,眼底夜星璀璨,十分明亮。
緣杏很少見到師兄這樣的形象,隻覺得這幾天下來,他給人的感覺都和以往不同了。
可能所有人背後,都會有和平時不太一樣的一麵。
緣杏想了想,問“師兄,你從來都沒見過你父母的麵嗎?”
“是啊。”回答,“可能小時候見過吧,但忘了。怎麼了?”
緣杏又問“那……你父母有畫像保留下來嗎?我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