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君這一番話說出來,已經十分明了。
他們先前在道場中的一言一行,北天君雖不在場,卻全部洞曉。
阿煈咋舌,無話可說。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道室中的舉動,早就全被師父看見了,現在想來頓覺心虛,隻得乖乖認栽。
北天君看向站在道場後麵的仙侍:“柳葉,去拿戒尺來。”
“好的,天君。”
仙侍一拱手,轉身出了道室。
沒多久,仙侍托著一把長七寸六分的長尺回來,雙手遞給北天君。
北天君垂眸對阿煈道:“手。”
阿煈咬著牙遞上右手。
北天君道:“不要這隻。傷了右手,你明日練功抄寫怎麼辦?”
阿煈炸毛:“明天就要練功抄寫?!這麼急?!”
北天君頷首:“是,而且功課還不少。”
阿煈脫口而出:“受了傷還第二日就要寫不少功課,太沒人性了吧!”
北天君的美人臉忽而一笑,刹那間,緣杏仿佛看見有春風迎麵至,百花千花開了滿樹。
北天君露出一絲狡黠,勾唇笑道:“既入了我門下,就要有這個覺悟。你最好小心著點,若是時常犯錯,你這右手保不住,那左手寫字就可以練起來了……還有,嘴寫字也可以練起來了。”
阿煈抱頭發出一聲慘叫。
北天君再次催促:“手。”
阿煈視死如歸地將左手遞給他。
北天君一手緊扣住他的手,一手接過戒尺,啪啪啪就是三下。
北天君道:“這三下,打你知道規矩卻想鑽空子,明知故犯,以身試法。”
啪啪啪,又是三下。
北天君道:“這三下,打你不敬師妹,沒輕沒重,浪子習氣。”
啪啪啪,接著還是三下。
北天君道:“這三下,打你衣衫不整,吊兒郎當,受罰還頂嘴,第一日就將衣裳穿得亂糟糟,枉費為師一片苦心。”
這九下戒尺,聲聲脆響。
小緣杏坐在旁邊看,她自幼體弱,狐君夫婦怎麼舍得打她,小緣杏從沒挨過打,也沒有見過人挨打,這還是頭一遭。
北天君揮戒尺的聲音一聽就很疼,即使沒有打在她身上,但光是看著也可怕,聽得小緣杏膽戰心驚,直往後退。
阿煈被打得齜牙咧嘴。
啪!
最後一下戒尺重重落在掌心!
阿煈緊張地看著北天君,不敢縮手,等著北天君再給這一下戒尺說出點什麼道理。
然而北天君頓了一下,道:“這一下,湊個整。”
阿煈:“???”
阿煈哀嚎:“這也太沒道理了吧!”
北天君冷笑:“少抱怨,為師想打你就打你,愛打你幾下就打你幾下,你日後若是再犯錯,接著打。”
阿煈識趣地閉了嘴。
北天君斂袖,收起戒尺:“好了,回去吧,一會兒讓柳葉給你傷藥。”
北天君的力道顯然掌握得極好,既不會真的讓他傷到,又足夠長記性。
阿煈捧著手退回了蒲團上,但他表麵上服氣低著頭,緣杏卻還聽到他嘴裡小聲嘀嘀咕咕著什麼“笑麵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黑心美人”“黑美人”之類的話。
北天君抬著下巴,將戒尺還到仙侍手上,然後就著仙侍提前準備好的銅盆麵帕,重新淨手、擦乾。
阿煈捧著自己的左手吹著,但一來就經了這麼一次下馬威,他居然也不怕北天君,沒多久就不記仇了,反而又湊上去好奇地問:“師父,我是二弟子,杏杏是三師妹,這麼說來,我們還有個大師兄或者大師姐了?”
緣杏的耳朵豎了起來。
北天君並未回避,一邊用帕子擦著手,一邊說:“對,你們上麵還有個師兄。不過你們來得不巧,他被我派出去做事了,目前不在北天宮中,等過兩天他回來了,再給你們介紹。”
阿煈追問:“師兄乾什麼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他什麼樣的人?我們以後也會被師父你派出去做事嗎?”
北天君說:“你問得太多了。你們隻需要知道,我給他起的單字,是羽,等他回來,你們就叫他大師兄或者羽師兄,其他事情,不要多問。
“還有,不要什麼事情都依賴其他人解答,特彆是顯而易見的,你們要學會自己看,自己聽,自己想,自己判斷。”
“噢……”
北天君語氣淡淡,而阿煈看上去失望極了。
緣杏卻有幾分出神。
公子羽。
她早就聽說過了。
他用得一手好琴,天賦過人,高尚守禮,天庭仙君都對他評價甚高,還擊敗了哥哥。
隻是身份不明這一點,實在不會為他的形象打折扣。
緣杏對這位大師兄的好奇早就升到了頂點,既想要早一刻見到,但想到真的要見到了,又有些許害怕。
這時,北天君淨完了手,對他們兩人交代道:“從今往後,我便是你們二人的師父,我會履行師父之責,對你們嚴加管教,將你們教導成人,不負北天之主之名。”
說著,他又招了招手,將仙侍叫過來。
“這是柳葉。”北天君說,“他是北天宮中最有聲望的仙侍之一,如今我將他分配到弟子庭,主要職責就是照顧你們。
“他是仙侍,但不是仆從,不可以對他頤指氣使。你們可以理解為我的助手,或者你們的小師父,日後他會負責你們的日常事務,關於課業、生活,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和他說。”
名為柳葉的仙侍帶著笑,不卑不亢地對兩人行了一禮。
小緣杏坐在蒲團,連忙慌慌張張地回了一禮。
柳葉看到小緣杏對自己回禮,倒流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
北天君看到,也頓了一頓。
他的語氣隨之柔和了幾分。
北天君繼續說:“你們在北天宮中也有自己的住處。煈兒,你今後住在玉樹閣,與你師兄同住。他住頂層,你住下麵一層,底樓你們共用。
“杏杏,你住玉池樓。那邊是建給女弟子的住處……雖說如此,現在北天宮中女弟子隻有你一人,所以你是一人獨住。你覺得如何?有關係嗎?”
迎上北天君關切的目光,緣杏一愣,接著就明白過來,師父是在擔心她的病。
緣杏急忙道:“沒有關係,我一個人可以的,不會有大礙。”
北天君視線微閃,看上去放心了些。
他想了想,道:“我會多關照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