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寇冬的頭皮好像一下子炸開了。他抬腳又向後退了一大步,眼睛卻情不自禁仍舊望著房裡。房間中的管家已經穿好了新的皮子,又成了嶄新的、與之前全然不同的人,它扭動著自己的四肢,裡頭羽毛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頸部的線頭被襯衫完全蓋過去了,領結也戴的板板正正。
袖口的紐扣擋住了剩下的連接處。
它從胸前的口袋中又掏出了那塊金懷表,啪嗒一聲打開表蓋。
“到時間了,”它不緊不慢道,嗓音輕柔,倒像是在情人耳畔低低耳語,“又到了該為少爺蓋被子的時候呢。”
說完,它當真抬起了腳,邁動了腳步。
“……”
這一瞬間,寇冬心裡頭萬頭神獸奔騰,差點兒對遊戲係統爆臟話了。
“臥槽,你們遊戲裡的人偶都這麼敬業的嗎!”
遊戲係統:【請玩家注意措辭,nc是為玩家服務。】
“……”
並不想要這種服務好嗎!
誰特麼需要一個恐怖遊戲的nc大半夜來給自己蓋被子!
管家一步步朝著門口走來。許是因為剛換了新的皮囊,他的步伐算不上大,仍然有些踉蹌,走起路來歪歪扭扭。寇冬不敢嘗試撞上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扭頭就往回跑。
這條走廊並不算長,好在寇冬的身體素質也算不錯,幾步便奔到了樓梯儘頭。可與此同時,他忽然看到樓梯下也有緩慢上移的昏黃燭光,蠟燭的影子在牆上跳躍著。
寇冬從扶手的間隔裡看清了臉,居然是手中提著生火用具的男仆!
看這模樣,倒像是剛剛修整完古堡中的壁爐……
寇冬的腳步一頓,飛快地轉了個彎。他此刻什麼也顧不得,後麵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管家已經踱步出了房門;前麵男仆也一步步拾階而上,向著休息的房間走來。前後無路,寇冬隻得一把拉開最近的一個門,飛快躲了進去。
他將門輕輕關嚴實,立即屏住呼吸立於牆角,緊緊貼著牆根。
外麵的男仆已經上了台階,恭恭敬敬道:“羅斯管家。”
“嗯……嗯。”
管家的聲音仍舊有些怪異,像是不怎麼適應這具新身體。寇冬大氣也不敢出,聽著管家就隔著這一層薄薄的門板問:“怎麼才回來?”
“大人房間裡的爐子出了問題,”男仆回答,“我不放心,又去看了看。”
管家又問:“剛剛是不是有什麼人?”
男仆:“我沒有看見。您看到了什麼人?”
寇冬心跳的更猛烈了些。他沒有說話,手卻緊緊抓住了門把,預備著抵抗突如其來的進攻。
“沒有看見,”管家遺憾地重複,“沒有看見……”
寇冬突然看見了一雙眼睛。那眼睛就靠在門縫處往裡張望,湛藍的瞳孔在眼白裡轉了一圈,在這間房子裡搜尋。可他並沒有發現角落裡的少年,再挺直身來時,管家的喉嚨發出了哢哢噠噠的聲音,仿佛發條在旋轉。
“讓他跑了,讓新娘子跑了……”
他輕輕地笑起來,這笑在不見五指的夜色裡單調地回響著。旋即,門口傳來兩道腳步聲,這兩人再沒有任何對話,徑直朝著自己的目標方向去了。
寇冬微微吐出一口氣,知道自己暫時逃過一劫。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抬眼打量自己臨時躲進的這間房。
房間很小,眼睛習慣了黑暗後,慢慢能分辨出屋內物品的輪廓。
普通的床、櫃子,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家具。寇冬看見了很奇怪的東西,上手摸了才知道是卷尺。
他心中一動,想起白日來為自己測量身形的裁縫。走到床邊看時,果然是裁縫。
城堡中的所有人裡,隻有他一個人留著這樣的胡子。
寇冬屏著呼吸,在房中待了又待,側耳分辨著。
半晌後,說不出是放鬆還是緊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聽到任何呼吸。
裁縫躺在這裡,更像是一件死物,一張攤開的人皮。沒有溫度,沒有氣息,不過是一個冷冰冰的、逼真的人偶。
是了。
不然,依照教父的占有欲——寇冬無法想象他會允許這樣低賤的人親吻自己的裙角。
原來,隻是一群行屍走肉。
那這古堡裡,又有多少個這樣的行屍走肉?
寇冬站在原地思忖了會兒,忽然扭轉過身,打開了角落的衣櫃。櫃子中滿滿當當掛著什麼,倒像是一件件白色衣服,有大有小,上麵還綴著毛領,倒也極適合裁縫的身份。
可寇冬卻忽然伸手去摸那些衣服。這一摸,他手心都沁出了汗。
那材料滑膩極了,從他的指腹上滑過去,不太像是紡織材料。
倒像是……
寇冬抿緊嘴。
倒像是碰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皮肉。
他忍著惡心拉起一條袖子,果然是人的手臂。方才管家所穿的皮子,如今就這樣一件件被人擺掛在這裡,像是裁縫悉心縫製出來的工藝品。
——等等,說不定還真是人悉心縫製出來的工藝品。
寇冬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隨即問係統:“遊戲有什麼法律法規的限製嗎?”
遊戲係統:【隻要不被新郎抓到,其餘的請玩家自行摸索。】
寇冬點了點頭,閒聊一樣說:“這麼說,我殺個人放個火,也是沒事兒的,是嗎?”
法治社會待久了,他真怕這麼玩自己會被抓去坐牢。
遊戲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