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寇冬猜測過無數原因,也不會料到竟然是這樣的劇情發展。
他沒有說話,教父也沒有開口。男人沉默地站在風裡,袍子一角在空中颯颯飛揚,像翻卷著的浪花。
“跟我回去。”他終於開口,重複道,“回去,便當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寇冬終於回過神,避開他的手,“不。”
教父的眉頭徹底擰緊了。他張開嘴,聲音像是緊繃的發條裡迸出來的,“不?”
他勉強動了動嘴角,“原因。”
寇冬心想,這還要什麼原因啊大兄弟,我副本總得通關啊……
總不能你說回去我就回去,我不要麵子的啊?
他說:“我不想成為那樣。”
“胡鬨!”教父斥責,“你要活著——”
寇冬驟然抬起眼,打斷他的話,“您管那叫活著?”
“……”
教父下頜線條繃得死緊。
他從不知道,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竟然是如此伶牙俐齒的。
半晌後,教父才道:“那是活著。”
寇冬沒有回答,隻盯著他。
他看著男人像是自欺欺人一般低低重複:“那是活著。誰也不能說不是。——他們誰也不會知曉。”
誰也不會知曉。
他的教子仍然會趴在他的膝上,他伸手便能觸碰到。
隻要不說——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隻要不說……
“您想留住我嗎?”
教父猛地倒退一步。他聽到那孩子的聲音,分明就在耳畔,卻好像是模糊的,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灌進他耳朵裡。
“您想留住我,因此寧願扒了我的皮,把我做成一個陪著您的人偶嗎?”
教父抿緊了唇。他目光微微搖晃,卻忽然看見麵前的教子提起刀,朝著他自己的手臂猛地插過去——這一驚非同小可,男人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冷聲喝道:“你做什麼!”
“您不是想要我這一身人皮嗎?”
教子紅著眼,問他,“我現在把這皮囊剝了給您,行嗎?”
“……”
他要的,怎麼可能是那一身皮。
見他神色掙紮,寇冬心中更有底了,二話不說拿著刀往自己脖子上架。
“您要是不願放我走,我馬上就把皮還給您。”
遊戲係統:【……】
這都什麼騷操作哦。它做係統這麼多年,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拿自己威脅nc的玩家。
更要命的是,這nc好像真被威脅到了……
教父沉吟許久之後,竟然慢慢放了手,聲音乾澀。
“你走吧。”
係統:【!!!】
寇冬:“!!!”
他真隻是騷慣了,隨口說說的,怎麼這一招居然真的有用?
遊戲係統也沉默了,半晌後,才道:【他真的愛你。】
寇冬沒有回答。
直到此時,他才隱約明白,超過九十的好感度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些nc,對自己居然是有真愛的。
可這說起來實在太過荒唐。遊戲裡頭的數據,如何能懂得什麼叫愛?
寇冬搖搖頭,覺得自己興許想的有些太多。
“走吧,”教父閉了閉眼,沉聲道,“隻是——記得回家。”
他親自為教子指明了剩下的路。
寇冬沿著那方向又斷斷續續走了許久,始終小心地聽著聲音。不知是否因為有教父相助,直到奔到了鐵門前,他都未看見子爵的身影。
象征生路的鐵門近在眼前,寇冬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能放下了。他沒有減緩速度,伸手便試圖去推門——
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哥哥,”那聲音含著笑,不緊不慢問他,“還要走嗎?”
“……”
寇冬的頭皮猛地炸開了。
他總算知道了,為何後半截一直不曾看到小奶狗。
原來,是特意在終點這兒埋伏他呢。
直到如今跑出來,寇冬才發覺,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最後一點光芒被拖的老長,地上是鐵門投射下來的尖尖的影子。
小奶狗就站在冷杉林的陰影裡,倘若不仔細去看,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人形的他極緩慢地邁動著長腿從那裡走來,寇冬咬了咬牙,伸手就要去推鐵門。
他沒有推開,鐵門像是生了鏽,沉重的讓他根本無法用上勁。
寇冬使了吃奶的勁兒,也沒能將它推開一道縫。反倒是小奶狗越走越近,像是好心地問他:“哥哥可需要我幫忙?”
寇冬沉默了下,乾巴巴回答:“需要。”
你幫嗎?
子爵抱著雙臂,竟然微微笑起來,語焉不詳道:“哥哥真可愛。”
寇冬:“……”
他從這一句裡,聽到了對自己智商的侮辱。
也是,小奶狗要是能來幫他,他才是真的有鬼。寇冬隻有自力更生,一麵鍥而不舍推門一麵試圖找話題拖延住這人:“你不打噴嚏了?”
子爵臉色就是一肅,繼而開始發青,顯然想起了方才被辣椒粉統治的恐懼。
但他很快便又重新笑了,溫聲問:“不用我幫忙了?”
寇冬這會兒蕾絲袖子都捋起來了,愣是沒能把門推動。他終於意識到,這東西不是尋常能開的,指不定是麵前這惡魔做了什麼手腳。
果然,小奶狗漫不經心指導他,“哥哥可以選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