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聲被堵在嗓子眼。
他瞥見山峰留下的陰影,蔓延的觸手蜿蜒的像是河流。河水向著他的方向緩慢流淌,一路淌到他腳下,順著他的褲腿**向上攀爬。
無數條分流輕柔地將他覆蓋,柔韌而強勁的河水壓進了他的肌理,滲透出一片片紫紅。
“……不,”中年男人額頭滲出了汗,低聲道,“不——”
他拚了命地向外掙紮,努力想避開這些觸手,“不……”
他隱約覺著,那些目光都像是在看著他身上的白大褂。
“我不是!”
男人驟然意識到什麼,伸手要將自己身上這件衣服脫下來,許是因為恐懼,他渾身都在戰栗,手上用了最大的力氣,“我不是那些研究員!我——”
亮片閃了閃,旋即衝他亮出了自己雪白的獠牙。
他驟然被山峰的陰影覆蓋了。
中年男人沒有再回來。
宿舍裡還有一些壓縮餅乾及飲用水,可以供玩家食用。寇冬拆開一袋,正準備吃,聽見外頭有人敲門。
“誰?”
“我,”門口的人回答道,“宋泓。”
寇冬將門拉開,果然瞧見宋泓站在門外,隻是神色有些嚴峻。剩餘幾個玩家也聚集在走廊上,不知是在看些什麼,小聲說著話。
“怎麼了?”寇冬問。
宋泓搖搖頭,言簡意賅:“他一直沒回來。”
他們隻有七個人,缺少了誰一眼就可以看出。寇冬皺皺眉,問:“是不是上樓了?”
“不會,”宋泓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低聲道,“我們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枚鐵牙,被串在一串鏈子上。寇冬也見過這個,就在中年男人的手上。
“在哪兒發現的?”
“我們去過的那間實驗室。”
寇冬一愣,“他回去了?”
“對,”宋泓說,“還有剛剛的nc,……都沒了。”
沒了這倆字,比死了更讓人驚恐。死了,起碼還是有個確切結局,瞧見死的模樣,還會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們消失的卻是無影無蹤,就剩下這麼條鏈子。
越是未知,越讓人感覺恐怖。玩家們的表情都不太好,個個如臨大敵。
“我剛剛看過了,”宋泓道,“房間裡的食物,最多隻夠我們撐七天。——這可能是個生存條件。”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紙上簡單畫著這個研究所的地圖,隻有一個正門,門上如今掛著一把沉甸甸大銅鎖,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寇冬的眉頭也蹙起來了,喃喃道:“這不好辦。”
中年男人的消失,意味著這研究所裡是有什麼東西在自由活動的。
出不去的話,消失也會一個接一個地發生在他們身上。
宋泓說:“對——誰知道下一個會是誰?”
寇冬想了想,旋即歎了一口氣,誠懇回答:“我吧。”
畢竟,我擁有這群怪物的滿格好感度啊。
宋泓一怔:“……?”
他有點不明白,怎麼有人會這麼咒自己?
寇冬在心裡悲涼一笑,心想你們這群人,根本不明白滿格好感度的意義。
自打從第一個副本裡出來,他就看開了——這群nc用什麼樣的方式愛他,那完全是忠誠於角色設定的。
——怪物愛一個人,會怎麼樣?
那肯定會吃掉啊。
寇冬怎麼想,自己都是被第一個拿來果腹的命。
可其他玩家顯然都不這麼覺得,中間有膽子小的,居然還嗚嗚地哭起來,聲音含糊說著什麼“再也不賭了”,又嚎叫著要剁掉自己的雙手。寇冬不解其意,宋泓倒像是看慣了,不耐煩地拍拍對方的肩,小聲和他說了幾句話。
那人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隻是眼睛裡頭還含著眼淚。
經過這一波,天已經快黑了。研究所的燈沒有全部打開,有大部分都籠罩在黑暗裡。打開的幾盞也雪白的刺人眼,泛著冰涼的色調。
“咱們還想先休息,”宋泓對幾個玩家說,“晚上最好不要出來——看不見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話說的有理,玩家們都點頭,各自回去鎖好門。
寇冬也回到宿舍裡,卻沒打算好好呆著。他剛剛翻餅乾時,在餅乾袋子下發現了一個手電筒,隻是電量有限。
手電筒打開,照亮的範圍並不大,不過是一片朦朧的光,模模糊糊能看清楚。
隻是對於寇冬來說,已經足夠。要是太亮,恐怕會驚動什麼,反而惹來麻煩。
他拿著手電筒,又摸了摸口袋裡那一張門禁卡,確認裝好後悄悄打開了宿舍的門。
遊戲係統倒是有些刮目相看,【玩家看起來並不害怕。】
這樣的晚上,寇冬是唯一出門的那個。
“瞎說,”寇冬反駁,“簡直怕死了好嗎。”
係統:【玩家不是自行選擇出門?】
它也沒給選擇啊。
寇冬說:“是啊,我這不是指望著它們看在這麼高的好感度份上,對我溫柔點嘛。”
係統:【……】
寇冬發自內心地歎了口氣。
“不然還能怎麼著呢?”他絕望地說,“我去找它,總好過它們都來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