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惡魔的盛宴(三)(1 / 2)

() 被吸了血的少年再沒有反抗,乖順地躺在台子上。男仆拿起了一把銀質小刀, 割開了這隻雪白的羔羊的手腕。

血珠從那割裂的皮肉裡一滴滴濺到琉璃杯裡。鮮紅的血, 好像能把人的生命都這麼一點點榨乾一樣永無止儘。

老管家介紹:“這是個小領主的獨生子。”

這的確能被看出來, 少年身上多少帶著養尊處優的痕跡,皮膚也相當白皙, 在血族看來,這樣的資質的確能被稱之為可口。

賓客們的喉頭都微微滾動,目不轉睛地望著。少年對這一切絲毫沒有察覺,那細微的疼痛之後,更多泛上來的是蜜一樣的甘甜——快意於四肢五骸內奔湧,猝不及防將他衝刷成一灘近乎要化成水的泥。在緩過神來之後,他甚至沒有心思去管疼痛的手腕,隻拚命把纖長的脖頸再次湊向男仆, 神態迷離, 活像是毒癮發作了似的來回扭著身子, 期待著再次被咬。

寇冬看著他那根本無法錯認的情態:“……”

這孩子特麼不是上癮了吧!

被吸個血有什麼好上癮的!!

血族們卻是早已見怪不怪。對這一幕並無過多反應。這尚且是個低等血族, 倘若是男爵、或是這莊園的主人親自來, 怕是能讓少年因這快感現場暈厥。

被吸過一次血後便念念不忘、甚至心甘情願淪為血奴的人,他們也見多了。

新鮮的血液被供上來, 這次沒有被全部倒入琉璃杯裡, 而是灑在了生的、厚厚的牛排上,與牛肉本身的血水融為一體。賓客們揮動著刀叉,卻沒有發出半點碰到餐盤的聲音,他們鋒利的牙齒抵在流淌著濃厚血汁的肉塊上, 毫無阻礙地將牙齒刺穿進去,撕開緊實的纖維,輕微的血肉嚼動的響動讓人不寒而栗。滿座的吸血鬼裡,隻剩下寇冬沒有動手。

不——還有男爵和個挑食的少爺。

寇冬這會兒格外感激他倆。不管他倆到底是什麼毛病,厭食症也好嘴太金貴也行——反正他倆的行為多少讓寇冬的不進食變得不那麼引人注目。

雖然這話說出來,寇冬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從進了這鬼遊戲,基本就沒有不引人注目的時候……

他仍是一口也沒有吃。

男爵勸了他兩句,隨後也不再勸,似乎是認定了他是一位極其挑剔的客人。寇冬頂著這個“挑剔”的名頭坐著,錯過了接下來的幾道菜。

血蒸羊羔……不用。

血腸……不用。

血煮鵝肝……

這確定不是能吃死人的黑暗料理???

寇冬越看越鬱鬱,不用演就是一臉嫌惡。一頓晚宴下來,所有的賓客都吃的心滿意足,隻有他一個肚子裡空空如也。

好在這些菜色成功扼殺了他所有的胃口,倒也半點感覺不到餓。寇冬身處這些血族們若有若無的窺視之下,都能察覺到滿桌人不同尋常的目光,像是在覬覦,卻又像是有所忌憚。

事實上,從他走入會客廳的那一瞬間,滿廳的血族便聞到了血的芬芳。在他在椅子上坐下時,那種鮮美的味道愈發強烈,讓身為招待者的男爵都不禁側過了頭,打破盛宴還未開始的禮儀規矩,提前在他的頸側嗅聞了下。

不僅人類的血有品階,吸血鬼的血也是有滋味的。越是強大的血族,血的力量便會越強,聞起來也會越甜、越發令其他人震懾——也因此,血族之間也會時常互吸,這對於他們而言,不僅能從這吸吮過程中獲取至高無上的快-感,還能從中汲取對方的力量。

這位有東方血統的格倫子爵,血的氣味如此甜美,讓眾血族一方麵蠢蠢欲動,另一方麵卻又有些猶豫。

這在某種程度上,彰顯了對方的力量。

轉化這位子爵的,難道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再看這滿桌的宴席,中間有不少菜色都是極為少見的,用的也都不是下等的動物血,而是珍貴的、精挑細選過後的新鮮的人的血液,甚至還是貴族血脈。可以說,這已然是最高水準,也隻有克斯特伯爵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物,能在莊園裡以這樣的規格招待血族。

可即便是這樣,這位黑發黑眼的格倫子爵也沒有流露出半分癡迷的模樣。相反,他始終皺著眉頭,嫌惡地將臉側過一邊去,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

絲毫沒有受誘-惑。

——是了。

血族們心想,對於人類血還如此不屑一顧,這定然是位高階血族的結約者。

他們不動聲色吸著鼻子,聞著空氣中彌漫而來的血的香氣,又禁不住想: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有福,能將牙齒刺穿到那細膩的肌理裡,給予這位子爵以甜美的初擁……

二十多道菜後,血族們終於酒足飯飽。寇冬鬆下一口氣,剛想找個理由撤退,卻被男仆告知接下來還有一場舞會。

“所有的客人都要參加,”負責招待的男仆板著臉,側臉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鮮紅的血點,這是方才晚宴上咬那個年輕男孩留下的,“這也是晚宴的一部分。”

……萬惡的資本主義!

寇冬的腳步被阻攔,隻得被迫轉向舞廳。葉言之作為貼身男仆在門外等候,看見他走出門後,便將目光轉向了他,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

“走吧,”寇冬在葉言之手上微微一按,低聲道,“舞廳。”

他有種剛出虎穴、又進狼窩的壯烈感……

貼身男仆的眼睫微微一閃,未曾言語,隻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一主一仆沿著這長長的走廊向前走,老管家就在不遠處躬身等待,灰白的頭發下鷹一樣的灰色眼睛牢牢盯著他,倒像是在盯梢。

在這種目光下,所有的小動作都無處遁形。寇冬隻好慢騰騰地走過去,直到走近,才聽老管家不緊不慢道:“格倫子爵,男爵大人請您與您的這位男仆一同進去。”

寇冬的腳步一頓,訝異地看了身邊的葉言之一眼。

“一同?”

“是。”老管家依舊板著臉,“請。”

這對寇冬而來,實則是個好消息。他隻覺著有些怪異,血族們不像是不在乎身份高低,能讓他把葉言之帶進來……

他心裡頭忽然湧上一個讓他有點兒害怕的想法,該不會是準備現場把葉言之分了吧?

這群血族誤以為他是吸血鬼,可沒有把葉言之也當同類啊!

寇老父親的心又燒起來了。

他側過身,半擋在葉言之麵前,蹙眉道:“必須帶他?”

“當然。”

老管家絲毫不容置喙,“您是他的長者,您可以帶他進去。”

“……”

寇冬真是不明白,這父子關係到底是怎麼被他們一眼看出來的?

總不能真是遺傳基因讓他們長出了父子相吧?

他隻好帶著人進去了,心中暗暗想,一定得保護好他的崽。

可不能被人吃了。

貴族們正在兩兩跳舞。這種舞蹈近似於現代的交誼舞,隻是因雙方都是男子而多少顯得有些怪異。他們的手臂交纏,繞著交疊的手臂優雅踱步轉圈,動作多少帶著些心不在焉。寇冬沒有靠近舞池,徑直穿過邊上的賓客,與葉言之一同向角落的椅子走去。

“先坐,”他對葉言之低聲道,“之後再說。”

他如今的情況,完全是四麵楚歌。身陷在一群渴慕鮮血的吸血鬼裡,作為唯一一個人類,他就像是一盤甜蜜蜜軟乎乎還有奶油夾心兒的小點心,誰都想咬上一口。

寇甜甜還不想被咬,隻好拚命把這層吸血鬼的皮拽緊了,死活不敢掉。

他沒能清靜多久。不過剛剛坐下,就有賓客走上前來,衝著他彎了彎腰:“格倫子爵,能否有這個榮幸,請您與我跳一支舞?”

“抱歉,”寇冬回答,“我不跳舞。”

他還沒這麼瘋,與吸人血的血族共舞。

等著被宰嗎?

邀請的賓客隻好遺憾走開,緊接著,還沒幾分鐘,又有新的賓客走上前來,照舊邀請他去跳舞。

寇冬仍然把他拒了,理由也是一樣:不跳舞。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出這個理由後,看他的賓客就跟看個已經進了彆人嘴的小蛋糕一樣,目光裡含著惋惜,戀戀不舍又把他從頭看到了腳……

怎麼回事?

寇冬有點兒茫然。

就是跳個舞,怎麼對方表現的好像錯過這個機會就錯過了……天大的好處一樣?

他將這些人都拒絕掉,剛開始還是一個兩個,再後來這些貴族乾脆舞也不跳了,幾乎要組成了圈把他包圍。舞池裡空空蕩蕩,寇冬麵前的手簡直要伸成樹林,個個兒都掌心向上,渴盼著他把手搭上來。

被吸血鬼包圍的寇冬:“……”

他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根本不明白這群變-態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到底莫名其妙激動個什麼勁兒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另一道聲音傳來:“讓開。”

說話的人是晚宴時坐在寇冬對麵的那個貴族少年,身份應當不低,於血族中很有些權勢。在他說出口後,吸血鬼們頓了頓,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他向寇冬走來。

這條路並不漫長,貴族少年幾步就到了終點。他低頭望著麵前人,音色冷淡。

“你不跳舞?”

寇冬搖了搖頭。

“——不。”

貴族少年微微眯起眼,蒼青色的眼眸緊盯著寇冬,似乎有些惱怒。

“你得跳,”他以一種近乎命令的口吻道,“我今晚沒有吃任何東西。”

寇冬愈發莫名其妙了,心想這關我屁事,說的好像我吃了一樣——你愛吃不吃。

而且我和你跳個舞,也不能讓你飽啊!

他坐在椅子上沒有動,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在這種僵持的氛圍下,門重新被拉開。男爵作為東道主最終登了場,他換了一身衣服,似乎心情並不好,正拿著一塊雪白的手帕反複擦拭他的雙手。

有人問他為何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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