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仔細一想, 不管是人還是玩偶, 不都是要被弄臟……
反正都是臟,誰也逃不過。
這麼一想, 寇冬的心裡居然詭異地平衡了。
廚娘並其他幾個玩家已經在角落等待,默默看著雙胞胎將最後一個人帶過來。寇冬瞥了一眼,發覺他們的臉色都比昨日蒼白, 嘴角下壓,甚至連法令紋都比昨日深了。
倒像是被狠狠摧殘過。
他還眼尖地在一個人衣領上發現了一小根絨絨的毛。
白白的, 細細的, 顯然不是人身上的。
而是從玩偶身上勾落的。
寇冬心裡登時更平衡了——感情被一群玩偶組團那什麼的不止他一個!
這麼一想,他就格外有安全感, 甚至還生出了種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在對上廚娘的目光時,微微衝她點了點頭。
廚娘一下子像是被電擊中了, 匆匆忙忙將頭扭過去, 並不和他對視。那反應,說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也不誇張。
寇冬有些懵,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副本裡的玩家。
怎麼這人看見他,跟看見殘暴嗜血的遊戲oss似的?
他頓了頓,不由得在心裡畫了個問號。
一行人被聚攏在了一處,抬起頭注視著麵前的nc, 很有些半死不活。雙胞胎顯然是典型的無情無義資本家人設,也半點不在乎他們這些員工的精氣神, 隻從胸前口袋中掏出一塊懷表, 看了半日, 又哢嚓一聲合上了,放了回去。
冰寒的目光一一從麵前這些仆人麵上滑過去,最終在寇冬身上微微一晃。
“恭喜。”
雙胞胎之一頷首,淡淡道,“昨日的工作,少爺還算滿意。”
這句話,讓在場人隱隱鬆了口氣。
昨天那摔破盤子的男仆的下場還曆曆在目,如今聽到“滿意”兩字,才有種腳終於踩到實處的踏實感。
“但——”
玩家的心又被拽起來了。
“但,”雙胞胎微微眯起眼,“我們很不滿意。”
他挑剔地看過去。
“晚飯做的一塌糊塗,插花水平也根本拿不出手,燒火的火都點不起來……”
每說一個,被點到的玩家的頭就往下低一低,好似在真的職場上被逮住了他們工作不儘心的嚴厲老板訓。寇冬也在一邊等著被訓,雙胞胎連諷帶刺罵了四個人,等到了他時卻是頓了一頓,最終就隻是用綠眼睛使勁兒望了望他,便把話扯開了。
“這樣的問題,今天絕不能再出現。”雙胞胎教訓道,“不要仗著少爺心善!”
長工們隻得唯唯諾諾,把這話應下了,實則心裡頭都是苦不堪言。
“再過幾天,就是少爺的生日宴,”雙胞胎道,像是絲毫沒發現自己這句話教麵前人都是微微一震,知道新的劇情點來了,“這件事要儘快準備——請柬已發了出去,晚宴布置要抓緊。你們兩個,待會兒上閣樓去搬椅子。”
他指的是花匠與另一個男仆。
花匠點了點頭,順著向閣樓的方向望了眼。
寇冬也想上閣樓看看。目前,他們對於那個最喜歡的小熊的存放地點還沒有頭緒,不多去新地圖拓展拓展,會很容易失去先機。他舉起手來,上下搖晃,試圖示意自己也想去。
但雙胞胎就跟根本沒看見似的,壓根兒不理會他的毛遂自薦,自顧自布置工作,點向廚娘:“今晚交給我晚宴的菜單。”
扮演廚娘的玩家臉登時苦成了窩瓜,苦的幾乎結出了籽。
燒火女仆仍是負責壁爐,花匠還得負責桌上花卉與統籌兼顧。在分派完這些之後,雙胞胎把身子轉向了寇冬。
“你。”
寇冬等待著自己的任務,眼神中寫滿對勞動的熱情:“???”
“你……”
寇冬:“……”
“……你先去休息。”
雙胞胎最終憋出一句,並簡單道,“右邊第二間是浴室。”
寇冬從他們的話音裡聽出了躊躇,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沾了一身細細軟軟的棉絮。棉絮輕細,並不起眼,仔細看才能發現。
瞧著就像是在棉花堆裡打過滾兒似的。
不說還好,一意識到這點,寇冬不由得伸手撓了撓脖子,隱約覺得有些癢。
這個發現可能讓雙胞胎都不太爽,起碼在寇冬的角度看來,中間一個瞳孔陡縮,惱怒地就像馬上要噴火,目光陰寒地一個勁兒盯著他露出來的脖頸。
寇冬猜測他是弟弟。——他瞧起來,比另外一個更藏不住情緒點。
另一個也蹙了蹙眉,提醒:“布蘭特。”
這一聲驗證了寇冬的猜想。弟弟終於把臉上的表情往回略微一斂,隻是看著仍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壓低聲音催促:“快去!”
哥哥蘭迪微微搖頭。
他比起弟弟而言,鎮定冷靜了許多,隻是在寇冬抬起步子要走時,率先伸出手,按住了他。
“都臟了。”
他的聲音平靜,格外意味深長。
“——要好好洗。”
在寇冬還完全來不及對這個動作做出反應的時候,nc的指腹已經在他的脖頸上大力摩擦過——
皮肉的觸感一閃而過。
他將那些沾染在皮膚表層的棉絮擦掉了。
nc的體溫偏涼,觸碰到皮膚時激的汗毛都要跟著揚起,好像有電流一下子從天靈蓋貫穿到了腳尖,麻酥一片。寇冬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下,隱約覺得有點不對。
他原先雖說敏感,卻也沒敏感到這種程度。
現在簡直像是被人打開了什麼要命的開關,一個輕微的肌膚之間的觸碰就可以讓他從頭麻到腳,得拚命繃直小腿才能藏住這個動作給他帶來的莫名悸動。
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他的戰栗,哥哥的手在脖頸停留的時間也微微拉長,旋即探究地、飽含意味地望了一眼他,似乎是對他的過激覺著詫異。
殊不知寇甜甜比他更詫異。
這什麼鬼!
他被玩偶包圍的時候,明明沒有這種奇奇怪怪的反應!!
要不是nc一直就在他眼皮底下站著,沒有多餘動作,他幾乎要懷疑對方給自己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藥……
他的內心逐漸開始奔騰跑馬,不由得默默地向後撤了一步。
距離被重新拉開了。
哥哥終於收回了自己的手,隻是目光仍未收回,半晌才拍了拍手,催促在場人散開。其他玩家本都目不轉睛盯著三人互動,眼裡頭的驚奇都要從瞪得大大的眼眶裡蹦出來,嘴也大的合不攏。這會兒被nc催促了,才勉強拖著步子,各自去工作地點乾活。
臨走時,還不忘回過頭再多望寇冬幾眼。
寇冬:“……”
他愣是從這些人的目光裡感受到了動物園的遊客看動物的眼神……
彆看我,我也不想的。
相信我,我比你們承受的更多。
他的心力逐漸交瘁,慢吞吞拖著步子跟隨著這一對雙胞胎兄弟向前走。到達門前時,雙胞胎向後退了一步,示意他進去。
寇冬條件反射性地停住了腳步,先探著頭,仔仔細細把浴室裡梭巡了一遍。
裡頭是一處陶瓷的浴缸,就立在麵前,相當大,還需要走兩級台階才能邁進去,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如今早已放慢了一缸清水,上頭堆滿了一簇簇一蓬蓬的白色泡沫,幾乎將水麵全部覆蓋,嫋嫋向上散發著朦朧白霧。
寇冬沒顧得上細看浴缸,先抬頭瞧了瞧牆麵和天花板。
很好,沒洞。
起碼不會有人明目張膽偷-窺他洗澡……
又伸手推了推。
很好,也不活動。
不會洗到一半有人突然闖進來。
等這一係列動作做完了,他才想起去看兄弟倆表情。
……嗯。
一個比一個精彩。
兄弟倆看起來都相當莫名其妙,弟弟吊起眉,望著他。
“你不進去?”
寇冬現在已經逐漸能分清楚兄弟兩人了。雖然他們的麵貌相同,但性格顯然並不一樣,那個看起來沉穩成熟、沒太多麵部表情的是哥哥,這個動不動就氣的跟河豚一樣的是弟弟。
河豚弟弟因為他身上沾染上的玩偶毛還處在暴躁期,揚眉的模樣像是準備好了要大吵一架。寇冬默默將目光移動回去,總覺得要是回答彆的他會借題發揮,隻好慢吞吞應道:“進去。”
他手停在衣領處,又瞅了瞅兩人。
“你們……不出去?”
“出去做什麼?”弟弟理所當然道,半點都沒有邁開步子的意思,說的冠冕堂皇,“正好,最近少爺心愛的物品經常丟,我們也要檢查檢查,看你有沒有趁機偷拿東西。”
寇冬:“……”
你眼睛都在閃,明顯期待的不是這麼回事好嗎!況且就他這身板,這偏緊身的衣服,還能藏什麼?藏哪兒?藏那隻變態的毛絨兔子?
這句話要是有人信,那才有鬼呢好吧?
“我藏不了,”他試著逃過這環節,“我沒藏的地方。”
為了說明自己說的準確無錯,寇冬還拉出了自己的口袋。空蕩蕩的,裡麵沒有任何裝著的東西。
哥哥淡淡道:“我們招來的第一批仆人裡,有一位將少爺的一顆價值千金的藍寶石藏在了暗道裡。”
他似乎意有所指,寇冬迷惑不解。
“藏暗道裡——”
關我什麼事?
他估摸著他也不知道暗道在哪兒啊……
寇冬突然想起了曾在現代媒體上看到的那些走私方式,等想起新聞,登時明白暗道在哪兒了。他顫巍巍伸手按住自己的尾巴骨,聲音都變得僵滯緩慢,“你是說……”
弟弟一抿嘴,嘴邊出現了與哥哥相同的、連弧度也一模一樣的小梨渦。
他客觀地評價道:“他包的很好,花了兩天才排出來。”
寇冬的臉在聽到這個“排”字時變得格外精彩紛呈,不受控製地想起了“一瀉千裡”這成語……
不,他拒絕被nc做腸-鏡!
他的瘋狂搖頭沒能改變什麼,nc抱著雙臂守著他,根本不容他逃跑,如同幼兒園老師在看不聽管教的小孩。等寇冬心裡有鬼半天也解不開一顆時,哥哥蘭迪才平平靜靜插了一句:“解不開?”
寇冬用期盼的目光希望他收回方才的話。
但nc很堅定,甚至衝他笑了笑。就憑借著這麼一張在原本的戀愛遊戲裡秒殺大多數正常攻的臉,他笑起來都讓人覺著如沐春風細雨、清甜沁人心脾。
“我幫你?”
寇冬急忙搖頭如撥浪鼓。
那算了,那算了。
他心裡其實有點慌,甜甜甜的戀愛主播還沒在遊戲裡這麼沐浴過,總有一種把自己洗白白往狼嘴裡送的感覺。這麼一想,腳步不由得越發遲疑,好半天才慢慢伸手去解衣扣。
媽的,這些nc對他的好感度可都是滿格!
要是他這會兒真脫了,待會兒這倆人被他藍顏禍水級的姿色所迷,撲上來要澆灌他怎麼辦?
說真的,這事兒完全有可能發生。要是彆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他,這預警放在他身上完全不叫自作多情,叫未雨綢繆……
絕對是有價值的、重要的。
扣子解開了兩顆。兩個nc還完全沒有出去的意思,就平靜地打量著他。
打定主意了要占便宜。
成吧,寇冬深呼吸一口氣,乾脆邁開步子,直接拖著這一身衣服重重坐進了水裡。
——你們不走,我不脫了還不行嗎?
弟弟登時蹙起眉來,不滿地凝望著。
“你怎麼這麼洗澡?”
寇冬無言以對——快特麼彆占了便宜還賣乖了,要不是你倆跟門神一樣守在這兒,我能這麼洗澡?
他乾巴巴道:“衣服上都是絨毛,我主要洗洗衣服。”
洗衣服。
這也算是個理由,雙胞胎不怎麼情願地勉強接受。
但他們並沒有就此放棄:“站起來。”
寇冬渾身都濕透了,繁複的布料沉甸甸地向下墜,想也知道定然是緊緊貼著身子的。
真的站起來,場麵一定會很精彩——要是讓他崽知道了,指不定會把他啃成草莓田。
那家夥的獨占欲一點也不比這些變態nc差。
寇冬沒動,並飛快地用手按住了一條腿。
雙胞胎皺眉:“怎麼?”
“哎呀,”寇甜甜渾身的戲都上來了,一張臉憋得略微發白,疼的直倒抽冷氣,斷斷續續的,“哎呀……我抽筋了……”
雙胞胎:“……”
他們也是頭一次見有人敢在他們麵前玩這種戲碼,一時間都有些稀奇。寇冬也不管他們怎麼想,打定主意就是不從裡麵起來。
兩方正在僵持,忽聽外麵有人敲門。旋即,去閣樓搬桌子的花匠沉穩的聲音傳了進來:“管家大人,您的金鈴響了。”
寇冬知道金鈴,是那種在主人身邊安一個、仆人身邊安一個的聯係工具。隻要主人這邊搖動,仆人那裡也會聽到動靜,知道是在召喚自己。
現在這宅子裡,正兒八經的主人應該隻有那位所謂的少爺一個。
這麼說,是那個少爺在喊他們?
他凝神去看兩個人的反應,卻意外地沒從他們臉上看到與他們先前的彩虹屁相符合的仰慕。相反,哥哥一如既往的平靜優雅,弟弟臉上卻一閃而過了一絲……惱怒?
寇冬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不會有錯——他們並不樂意被喊過去。
這讓寇冬心裡對原本認定的少爺的地位又產生了懷疑。在這之前,nc們的言行舉止無不給他這樣的感覺:這座宅子是為少爺服務的,所有事情都是圍繞著少爺轉的。少爺最寶貴,一點打擾少爺心情的事物都不允許存在。
可現在,他有點質疑自己先前的推斷了。
但起碼,他先躲過了這一劫。寇冬又高興起來,沒有高興的太顯眼,隻慢慢把身子全部蜷縮進了水裡。
雙胞胎終於邁開了步子,緩慢地向門外走。待門關上後,寇冬一下子從浴缸裡邁步出來,先反鎖了。
再仔細推了推,很好,推不動。
他終於有閒心解除了身上衣物,安安靜靜躺在這浴缸裡,泡一個舒適的熱水澡。不知何處而來的香氣伴隨著熱氣一同氤氳,熏得他隱隱幾乎是醉了,渾身的筋骨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