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心中琢磨著這標準究竟是什麼,卻聽見哥哥的聲音又冷冰冰響起,“這個是熊。”
他指著男仆。
男仆木呆呆的,還沒從這話裡品出足以讓自己滅亡的意味。隻是也不及他反應,雙胞胎中的弟弟已然抬起了拳頭,重重打在了他的太陽穴。
隻一下子,男仆就栽倒下來,人事不省。
雙胞胎拽著男仆的衣領,輕而易舉將他往前拖去,桌前的玩偶們凝視著這一幕,都相當平靜,似是司空見慣。隻有桌上一隻大的灰色兔子挪動著腳步,不著痕跡向前輕輕靠近,紐扣眼注視著他們的動作。
雙胞胎卷起他的袖口,開始準備給他放血。
“不要急,少爺,”哥哥平靜道,“我們這裡還有其它禮物,馬上就會準備好——您說不定會喜歡。”
花匠剛剛劫後餘生的心一下子又重新提了起來。
……其它禮物。
他手臂上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是意味著要是男仆化成的玩偶不討青年歡心,他們也會被同樣做成兔子試試嗎?
跑?
這裡成千的NPC,他們連跑都無處跑——隻怕剛剛出門,立刻便會被抓住,下場隻會更慘。
這不行!
這隻是死的早晚,並不意味著不死。他盯著眼前那位所謂的少爺,聯想到禁帖,又想到對方眼下似乎被人操縱的情況,終於咬了咬牙。
帖子裡曾經警告過。
不要喚醒他。
不要喚醒他……
但現在,若是不喚醒,他們根本沒有彆的出路!
他隱約明白了那種團滅結局究竟是如何出現的,因此帶上了背水一戰的決心,緩緩地、不引人注目地將手伸向了行李欄。在那裡麵,還有一件他用來自保的道具,是一張薄薄的符咒,可以幫助玩家解決被NPC迷惑心智的情況。
隻是他並不確定,這種東西對身為少爺的NPC是否同樣有效。
但眼下,死馬當做活馬醫——總歸是要試一試。
他咬緊牙根,忽然邁動步子,向少爺的方向走去。雙胞胎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立時便道:“你做什麼?”
花匠的手中端著盤子,畢恭畢敬道:“我隻是想為少爺上一杯酒。”
“你站在那裡!”
出乎意料,麵對這樣尋常的理由,雙胞胎仍舊厲聲喝止了他。他們如臨大敵,絲毫不肯讓他靠近。
“站在原處!”
花匠的心猛地一橫。他步伐驟然加快,不顧一切地向著少爺跑去。NPC察覺出了不對,聲音裡滿是驚怒:“阻止他!”
無數玩偶湧了上來。它們彙聚成了海,硬生生將花匠衝成了其中一道身不由己的小溪流。與此同時,覺察出是機會的男仆也驟然開始反抗,拚命地擊打著雙胞胎;女仆同樣衝了上來,試圖為花匠解除困境。
“快去!”
她高聲道,使勁兒於身後推著他,同時掏出了一把小而鋒利的匕首,那是她的武器。她接連貫穿了數十個玩偶的胸膛,教那些毛茸茸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倒一地,“快去!”
花匠覷著了空隙,奔至了少爺身前。他的指尖緊捏著那一張符咒,二話不說,就要往青年的身上貼去。
快了——
就一點!
求你了,往這邊來一點啊!
青年的目光空洞平靜,仿佛半點沒覺察到他的焦急。花匠拚了全身的力氣,身子幾乎斷在了玩偶的拉扯裡,眼看馬上就要碰到時,他手臂上卻忽然一重,一個極大的力道壓了下來。
抬起頭時,是雙胞胎格外冷硬的臉。
“是這個嗎?”
雙胞胎一把拽過了他手裡的符咒。
花匠猛然發出一聲哀叫。
“——不!”
雙胞胎嘴唇微撇,似乎在嘲諷。
“這樣的東西……”
他們上前一步,毫不猶豫把它扔進了蠟燭燃燒的火裡。隻一瞬間,火舌便吞沒了黃紙,隻燒剩了薄薄一層灰燼。
花匠的心裡終於徹底絕望。
沒希望了。
最後的希望,也被毀掉了。
——禁帖說的果然沒錯,這個副本,就是一個必死局。
那些玩偶裡,是不是就有當年經曆過第一批死亡的玩家?
他是不是也要成為這裡頭的一個?
他心如死灰。
身後的大門微微一響,有仆從驚訝道:“兩位管家大人——有人來了!”
“誰?”雙胞胎心情正不美麗,冷聲道,“沒有邀請的客人都不可進。”
“不是客人!”
仆從咽了咽唾沫,解釋道:“不是客人……”
“是主人!”
“主人回來了!!”
“主人回來給少爺過生日了!”
在他們的身後,一個高挑的身影大踏步而來。他獵獵的鬥篷於身後揚起,風塵仆仆,抬起頭時,兜帽下儼然是一張清雋的臉,唯有眉眼深濃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