菽是五穀之一,卻一直沒有其他幾種穀物地位高,因為吃多了容易脹氣,所以一直都是隻有窮人才會吃的食物,像衛國那般富庶的國家,種豆子隻是為了養地順便喂牲口,真正拿來吃的並沒有多少。
豆子大規模登上餐桌是在豆腐出現之後,沒有腥味也不會脹氣,吃法眾多又能養身體,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便宜。
小甲第一次見到這種吃法,聞到味道後看向他們家公子的眼神更加崇拜,原本以為煮開的豆漿就是豆子最好的吃法了,沒想到點了鹵水之後更讓人口水直流。
衛霽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剛做好的豆腐腦帶著純正的豆香,在這沒有蝦皮紫菜辣油的時代,配上肉醬味道也還算可以。
小甲將自己碗中沒有肉醬的純豆腐腦吃完,一邊回味著口中的味道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家公子,“郎君,沒吃飽。”
“沒吃飽就再盛一碗,誰還不讓你吃了?”衛霽無奈的看著弄巧賣乖的傻小子,讓他吃飽後盛幾碗給附近的農戶送去嘗嘗,然後起身繼續收拾藥草去了。
他們要在這裡住上整個冬天,想乾什麼都得先把身體養好,白撿了一條命不是用來浪費的,幸好他自己就是大夫,慢慢調理總能好起來。
小甲昨天已經和附近的農戶打過交道,舍不得歸舍不得,鄰裡關係還是要維持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送出去的隻是小小一碗豆腐腦,回來時卻抱了滿懷的野菜野果。
送出去一碗換回來幾顆野果,將周圍的農家送過來一遍兒,他們院子裡的野果已經堆了一堆了,少年郎閒不住,隨手洗了一個咬了一口,然後瞬間被酸的說不出話來。
衛霽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上去多穩重一孩子,結果看見吃的就暴露本性,山果酸澀難以入口,有空了或許可以釀成果酒存著。
昨天晚上泡的豆子比較多,做出來的豆腐腦也很多,送出去幾碗後還剩下一小半,兩個人找來乾淨的布做成布篩,將豆腐腦中的水分擠出來壓實放在廚房裡,然後又泡了一盆豆子備用。
莊子裡很窮,正經的糧食也沒有多少,衛霽沉思片刻,讓小甲又找了幾個盆泡了紅薯和土豆,想看看能不能發出芽來,如果不行的話,他們接下來就隻能靠苦菜度日了。
小甲被他們家公子的話嚇的不輕,苦菜的味道他自己都受不了,更不用說從來沒吃過苦的公子了,為了不讓未來的日子變得那麼淒慘,接下來幾天對屋子裡那兩盆紅薯土豆比什麼都上心。
他自己可以遷就,公子怎麼能天天吃這東西?
村民們對豆腐腦很是喜歡,他接下來可以用豆腐腦再換些豆子回來,如果有時間還能進山打獵,絕對不會讓公子餓肚子。
櫟陽宮中,趙渠梁聽著密探彙報,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他能猜到大哥莊子裡那少年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竟然會是衛國公子。
那兩個少年在秦國境內沒有惹出什麼動靜,查也查不出什麼,可衛國現在確實亂成了一團,尤其是國都帝丘,上上下下都在討論忽然失蹤的公子霽。
衛君數日不上朝,城門處的告示貼了許久,誰能將公子霽找回便有萬金相贈,此事在中原沸沸揚揚,不用怎麼費心就能打探的清清楚楚。
年輕的秦公自認為經曆的事情不少,可這種事情真的是第一次遇見,合著不是他們家大哥想的簡單,而是他把事兒想複雜了,那兩個少年還真就是離家出走。
聽大哥的意思那少年是準備開春之後再回中原,可在外麵那麼長時間,總不能連個消息都不給家裡傳,衛君著急成這樣,他們兄弟倆感情應該很好,公子霽實在是太胡來了。
趙渠梁幽幽歎了一口氣,說真的,要是大哥走丟了,他的反應也不會比衛君好多少,一家之主難當啊。
案上還有許多竹簡沒有處理,年紀輕輕便肩負重任的秦公將要緊的公務處理完,活動著肩膀起身帶人去了長公子府。
秦魏之間血海深仇,衛國卻是依賴魏國生存,公子霽關係特殊,衛國商人多,大哥的無心之舉或許可以成為解開秦國困境的契機。
“你說那孩子是衛國公子?”趙虔吃驚的瞪圓了眼睛,可回過神一想似乎又沒有什麼意外的感覺,“他的確說過自己名霽,不過卻沒說姓氏,我以為他們是心存警惕,所以才沒有問那麼多,誰能想到一國公子隻帶了一個人就跑來秦國了?”
尤其還是衛國公子,衛國什麼時候出過這麼膽大妄為的人?
彆說中原,就連他們秦人都知道衛國民風淳樸重禮樂重享受,隻看孔夫子整理的《詩經》就知道,彆國都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到了《衛風》卻通篇都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子霽這般二話不說直接往山溝溝裡跑的行為出在魏國趙國燕國楚國都不稀奇,唯獨衛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還真不敢相信。
趙虔捏著下巴想著,忽然想到了什麼然後抬頭嚴肅的看著上座的弟弟,“衛君張貼告示,能把公子霽送回去就有一萬金?”
趙渠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