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府坐落在櫟陽宮附近,府邸外麵圍著的是石牆,加上後麵的園子也沒有多大,在中原各國,彆說公子府邸了,上卿中大夫的規格就不隻這麼大。
書房的布置很是簡樸,書架上堆滿了竹簡和羊皮書,正對著書案的牆上掛著列國以及西戎各部族的地形圖,兩邊還有弓箭和長矛。
年輕的秦公和公子虔站在輿圖兩邊,神色如出一轍的鄭重。
他們兩個吵架時和尋常毛頭小子一模一樣,平日裡相處也很隨行,所以衛霽在他們麵前從來沒有感到過壓力,但是現在,褪去溫和之後的兩個人麵上肅殺之氣如出一轍,和之前相處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公子虔抱著手臂沉思,許久才在畫著輿圖的羊皮上劃了一道,“從這裡出發,我親自帶兵,三個月內把西戎的幾個部落全部滅掉,如此一來既能震懾義渠,也能讓國內的老東西安生下來。”
自父親去世,那些老東西一個個全都開始搞小動作,秦國正值多事之秋,他們可好,不想著怎麼讓國內安穩下來還想著把手伸進不該伸的地方,真當他們兄弟倆好欺負?
“探子來報,魏軍最近在河西沒什麼動靜,看他們的兵力調動,似乎有意攻打趙國。”趙渠梁沉聲開口,三晉內訌對秦國百利而無一害,可惜都是小打小鬨,沒法將魏國的兵馬全部牽製住。
“我帶走五萬兵馬,河西那邊能不打儘量彆開戰,魏國糧草充足,咱們可耗不起。”公子虔皺緊了眉頭,他何嘗不想和魏國打,秦軍中個個都是血性的漢子,打起仗來沒一個怕死的,但是沒辦法,兩邊開戰消耗太大,稍有不慎秦國就會被拖垮。
趙渠梁點了點頭,眸光微暗低聲說道,“大哥,你覺得紅薯土豆等物等充作軍糧嗎?”
“得先看產量如何,隻要比粟麥高就行。”公子虔的目光依舊在輿圖上,想也不想直接說道,“那兩樣東西好就好在不占良田之上,秦國境內多山地,如果隨便種上就能結果,以後的軍糧就再不用發愁了。”
當然,前提是這兩樣東西的產量真有那麼高。
粟麥和紅薯土豆摻在一起,霽兒說著那兩樣東西的吃法很多,回頭問問有沒有什麼適合在軍中做的法子,萬一真的能又快又好吃呢?
“公子霽心性純善,雖然身上有些秘密,但是對你我並無壞心。”趙渠梁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那孩子如果真的想乾什麼,這麼些天不會沒有一點兒動彈,如此光風霽月的人物,也不屑於對他們用陰暗手段。
秦國與魏國交惡和衛國沒什麼關係,衛國一直生活在周邊大國的夾縫之中,看上去富庶,實際上的處境並不比秦國好多少。
總之不管怎麼說,公子霽沒有理由對他們懷有惡意,秦國也沒這個資格讓一國公子特意來到這裡。
公子虔對這話很是讚同,看那小子嬌貴的模樣就知道是被寵著長大的,衛君沒瘋,魏國也沒那麼大本事強逼著人家來秦國做探子。
“還好當時聞見香味兒去問了一句,不然就倆沒長大的孩子,在外麵天寒地凍的還不得難死?”趙虔越想越覺得自己把人撿回家的做法非常好,不光對那倆小子好,對他自己甚至整個秦國都好。
想起這些,最近對吃食很是上心的公子虔忍不住又歎道,“秦國到底還是太偏僻了,中原那麼多好吃的都沒見識過,難怪山東諸侯都瞧不起我們。”
趙渠梁看著他們家開始回味方才飯食滋味的大哥眼中滿是無奈,除了打仗就是吃,就不能想點其他的?
話說回來,他們對中原的了解的確太少了,秦國境內山東諸國的商人很少,和草原那邊的來往倒是頻繁,以後得多注意這方麵,秦人不善經商,可也不能落後太多。
兄弟倆將出兵西戎的事情定下來,話題不自覺的轉到暫居此處的衛霽身上,不遠處院子裡,正和廚子說話的少年人捏了捏鼻梁,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人在惦記他。
旁邊,廚子將肉骨頭剁好洗乾淨,往陶鼎裡加了大半鍋水,詢問了好幾遍肉骨頭是不是直接放進冷水裡,然後才終於把火點上。
衛霽看著旁邊準備好的老薑桂皮八角丁香蔥蒜粗鹽等等,在心裡念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沒把辣椒拿出來,清湯就清湯吧,有的吃就行。
陶鼎下麵三條腿,即是灶口也是支架,腹下燒火裡麵就可以熬煮食物了,烹炸也可以,就是不太方便。
秦國的鐵礦很少,在中原各國已經普及鐵器的時候他們用的還是青銅,鐵礦開采提煉比較困難,相比之下對銅礦的開發就比較成熟了。
各國之間在這方麵從來都是藏著掖著,韓國多鐵礦,軍中兵甲最為精良,不過以秦國的條件,軍中裝備青銅比鐵更合適。
隴西那麼大地方,精良工匠不在少數,秦國的青銅劍質地堅硬,劈砍後也不易折斷,比用不成熟的方法鍛出來的鐵劍更適合拚殺。
秦國鐵礦少,僅有的那些也都被拿去造農具,想打出來能用的鍋就更不容易了,衛霽在心裡歎了一句,然後出去將小甲喊了回來。
那小子和府裡的護衛熟悉之後更不耐煩在廚房待著了,在他眼裡舞刀弄槍可比當廚子有意思多了,然而一旦有好吃的,不用怎麼喊隻要自己聞見味兒就能跑過來。
小甲額上帶著一層薄汗,把自己弄乾淨之後才跑到他們家公子身邊,看到廚房裡麵生著火的陶鼎好奇的問道,“公子這是要煮肉?”
“差不多。”衛霽笑著回了一句,那麼大一個陶鼎煮開需要的時間不少,他也沒打算在旁邊乾等著,叮囑小甲在水開後把浮上來的血沫撇掉以及加佐料的時間,然後讓廚子將成肉片成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