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很多人都以為張儀蘇秦是對手, 其實不然,張儀開始周遊列國的時候蘇秦可能還沒出生,他的政敵是公孫衍, 之後是陳軫甚至還有那個靦靦腆腆抱著竹簡不敢說話的公子疾, 反正其中沒有蘇秦。
兩個同樣年輕的大才同時來到秦國, 又都不是什麼謙虛的人,這些天他們已經成為整個鹹陽城的談資, 也就衛鞅這種忙到閒不下來的人才不清楚他們是誰。
張儀和公孫衍都是魏國人,倆人在秦國的朝堂上針鋒相對,說實話真的有點好笑, 不過想想現在的形勢就能很快明白,魏國人才濟濟, 他們倆在魏國出仕沒有門路,在秦公求賢若渴的情況下, 來秦國比在魏國的難度低的多。
張儀是安邑人,公孫衍是陰晉人,安邑暫且不說,陰晉卻是個好地方, 這座城時不時歸魏時不時歸秦,陰晉人自己都不知道該說自己是魏人好還是秦人好,在各國士子都滿天下亂跑以尋求明主的大勢下,魏人來秦國謀求出路再正常不過。
衛鞅剛回鹹陽,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就被自家興致勃勃的師弟塞了一堆城裡的八卦, 越聽越覺得張儀的名字耳熟,於是趁他停下喝水的時候問道,“這個叫張儀的是不是在老師身邊學過一段時間,我當年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所謂當年, 便是他在鬼穀子門下學習的時候。
衛霽點點頭,想笑又忍著不敢笑的太明顯,“師兄猜的不錯,就是那個張儀。”
衛鞅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摸到一手的胡茬後訕訕放手,也不管什麼張儀還是公孫衍,扔下一句稍等便趕緊找地方收拾自己。
秦人行軍向來迅速,他在秦國這麼多年也不知不覺被同化了,從義渠境內到鹹陽一路疾馳,路上休息的時間幾近於無,這會兒灰頭土臉和豐神俊秀的師弟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有什麼事情都等他梳洗乾淨之後再說,就算不當大良造形象也不能不管。
衛霽笑吟吟讓他自便,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現在沒時間聽他講八卦,之後可就沒有機會了,太子回去述職,他這個一走就是大半年的大良造還能閒著?
怎麼也是一國二把手,職位不是說丟就丟說不乾就不乾的,秦公這些天過的水深火熱,終於又能逮著人了會鬆手才怪。
衛鞅還不知道將要麵對的是什麼情況,梳洗乾淨後換上舒適的衣服,難得享受到這麼安逸的氛圍,坐了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好在他知道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打了個哈欠踱著步子到主院,看著逗著狗子玩的師弟問道,“我離開這些天,君上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軍中消息靈通,鹹陽城發生的事情每隔半個月都會有人送消息過去,隻是畢竟不是親自盯著,忽然放手還是有點不放心。
衛霽讓狗子把手心裡的肉粒舔乾淨,拿著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他送信去帝丘想讓我哥把孟軻借來給他分擔政務,隻是被我哥劈頭蓋臉罵回來了,這個算過分嗎?”
衛鞅:......
把孟軻借來應急,這點子虧他想得出來。
衛國求穩,秦國求爭,把為衛國培養的相邦之才借到秦國,他就不怕十年後秦國變得和衛國一樣舉國上下隻求安穩毫無爭心,這不是找死嗎?
當然,他不是說衛國不好,以衛國所處的位置,求穩是最好的選擇,可秦國不一樣,四麵八方都是對手,他是不是被竹簡砸著腦袋昏了頭?
眼看著他們家師兄暴脾氣上頭就要發火,衛霽趕緊把人攔下,“師兄息怒,君上隻是開玩笑,他沒真的想把孟軻借來,就是那些天政務堆積的太多所以找我哥訴苦去了,你千萬彆多想。”
“合著還怪我了?”衛鞅麵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這麼多年當二把手的氣勢以一顯,嚇的衛霽立馬安靜。
孫師兄說的沒錯,衛鞅師兄和秦公這一架吵的不輕,他們這些旁觀者最好保持沉默,以免不小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啊,今天天氣真好,適合帶著棉花芝麻出門遛彎,遛彎狗子之後正好能和老師一起再去茶肆喝杯熱茶聽聽最近的城裡的新動向。
生命如此美好,師兄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衛霽彎腰將擼了一把在腳邊轉悠的狗子,然後麵帶微笑坐回去,端的是氣氛祥和歲月靜好,“師兄,有人來找你了。”
衛鞅轉頭,兩個眼熟的內侍正快步朝這邊走來,目的為何顯而易見。
“師兄慢走,君上許久不見師兄,應該有很多話要和師兄講。”衛霽笑的眉眼彎彎,怕把人惹急了又接上一句,“晚上準備了宴席為師兄接風洗塵,記得彆回來太晚。”
衛鞅的拳頭握緊又鬆開,看著那張過了這麼多年也依舊讓人狠不下心生氣的臉,什麼也沒說隻是歎了口氣搖頭跟著內侍離開。
他能怎麼辦,隻能忍著了。
衛霽乖乖的把人送走,知道衛鞅走遠才放肆的笑了起來,就算不跟著過去他也能猜到待會兒鹹陽宮會是什麼樣雞飛狗跳的場麵,這種喜事兒不能他自己獨占,得趕緊找他們家老師分享,就是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