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就是白成山的壽日,白鏡堂今天乘顧景鴻的汽車回古城,到了還沒進門,就得知兒子走丟了,焦急不已,親自出城找,顧景鴻提議自己開車載他去尋。白鏡堂也顧不上客氣了,掉頭正要出城,恰遇妹妹一行人回來了,知兒子沒事,虛驚一場,這才鬆了口氣。
白宅的堂屋裡,正焦急等著消息的白成山和張琬琰見阿宣安然無恙,白鏡堂也到了,原本凝固的焦慮氣氛頓時鬆弛了下來。
白錦繡感到有些慚愧,因為自己的疏忽,把全家上下都弄得不得安寧,於是向父親和兄嫂道歉,才開了口,張琬琰就走了過來,笑著拍了拍她手:“沒事兒,關你什麼事!都是下人的不是!你也是嚇得不輕了,趕緊坐,緩口氣!”
白錦繡感激:“嫂子我沒事。”
安撫了小姑,張琬琰轉向隨丈夫一道進來的客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熱情。
“顧公子路上辛苦。好些時日沒見,你爹怎麼樣?”
顧景鴻本就相貌出眾,穿著嶄新筆挺的新軍軍官製服,戴帽,立在那裡,愈發風度過人。
“白少奶奶客氣了。我爹一切都好。這回伯父六十大壽,我爹原本無論如何也要親自登門道賀的,奈何人在北邊,被朝廷的事給羈住了,實在是分。身乏術,隻能交待晚輩來,代替他向伯父賀壽,等過些時日,我爹回來了,再登門補禮。”
他轉向白成山,鄭重行禮:“伯父您名高北鬥,壽以人樽,侄兒景鴻代家父,祝伯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一個正二品的地方大員,對一個頭上不過虛掛了幾個朝廷榮銜的商人這麼禮節備至,白成山卻也沒什麼大反應,隻笑道:“製台太高看老朽了,叫老朽如何承情,還累公子你這樣大老遠地從廣州府來,辛苦了。還沒吃晚飯吧?正好一道用飯。”
他轉頭,吩咐兒媳立刻開飯。
“侄兒先前一直就想來拜見伯父的,這回能有機會當麵受教,求之不得,何來辛苦。恭敬不如從命,叨擾了。”
張琬琰笑應,連聲催促下人開飯,也不忘招呼剛才也在焦急等待的明倫同去,又轉頭催小姑子:“繡繡,你也餓了吧?快,洗個臉去吃飯!”
白錦繡在邊上聽了幾句,見明倫望著自己,目光黯然,顧景鴻和父親寒暄完,也將視線投了過來,哪裡來的胃口。朝顧景鴻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嫂子,我有點乏,也不餓,想休息,晚飯不吃了。”
張琬琰瞥了眼顧景鴻,忙勸:“累也不能不吃飯呀!不能仗著年輕磋磨身體。何況,用你們年輕人時興的話說,你和顧公子也是同學吧?顧公子大老遠地登門,不好失禮,叫人笑話。”
“就是老同學才不必拘禮,我想顧公子也不會介意的。”白錦繡笑著站了起來。
“爹,大哥,表哥,我回房了。”
張琬琰仿佛還想勸,顧景鴻開口笑道:“白少奶奶,讓錦繡先去休息吧。晚些餓了的話,再吃也是不遲。”
張琬琰這才打住。
“失禮了!”
白錦繡在身後道道目光相送之下離開,回了自己的屋。
她洗過頭澡,晾乾長發,躺在了床上。
雖然不過短短幾句話,但她總有一種感覺,剛才嫂子仿佛想努力把自己往顧景鴻的邊上湊。
對此她有點不悅。
其實,除去家世,顧景鴻的自身條件在男人中也是非常出眾的,極有能力。她不討厭對方,但不是很欣賞他為人處世的一些方式,所以以前他追求她的時候,她絲毫沒有考慮過接受的可能。
以前不喜歡,現在自然也一樣。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顧景鴻對父親那恭敬得有些刻意的樣子,心裡忽然又有點不安了起來。就好像前幾天和明倫的事還沒解決時的那種感覺。
但願是自己多心。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早上,很遲了,白錦繡還躺在床上。
她其實早就醒來了。但有過昨天的虛驚,今天也就沒了再去郊外消磨時間的心情,更不想在家裡碰見誰,萬一多事呢?所以乾脆悶頭睡懶覺。正閉著眼睛胡思亂想,忽然聽到敲門聲傳了過來。
“繡繡,醒了嗎?”
嫂子來了。
白錦繡隻好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了下去,趿雙繡鞋,走過去打開門。
明天就是父親的壽日,按理說,她今天應該會非常忙碌的。
張琬琰打扮得利利落落,站在門檻外,打量了眼門裡蓬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小姑,搖了搖頭,親昵地伸指戳了下她潔白的額,笑道:“這麼大的姑娘了,看看你,還跟個孩子似的,嫂子真是替你不放心,往後要是嫁人了,可就沒家裡這麼隨便了。”
“我脾氣壞,沒人要!”白錦繡打了個哈欠。“嫂子你有事嗎?”
“昨晚你沒吃飯,廚房的說你後來也沒叫東西,今早上又不見你出來,嫂子怕你餓,特意給你送早點來。”
張琬琰從身後一個丫頭的手上端過一張裝了食物的托盤,走了進來,放在桌上,又叫人進來伺候洗漱。
“嫂子你去忙吧,我自己來。”
張琬琰卻不走,親手幫她抖平床上那裹成了一團的皺巴巴的被。白錦繡隻好隨她。很快洗漱完畢,坐下喝了一口粥。
張琬琰叫丫頭出去,關了門,坐到白錦繡的身邊,把一碟醬煸鮮筍、一碟雪裡蕻肉末、一碟炒銀芽、一碟椒麻雞丁,還有一小籠水晶蝦餃,一一地送到了她的麵前。
“夠了夠了。我吃不了這麼多。謝謝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