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遍地想著接下來的計劃步驟,十分興奮,加上天氣也有點熱,這個晚上,很晚了還遲遲沒有睡著。
這一夜,在古城之外巡防營的營房裡,和住在城裡白家大宅中的白家小姐一樣,聶載沉也是遲遲無法入眠。但他的心情和那位白家小姐相比,卻可謂天差地彆,迥然不同。
來自山後的陣陣夜風吹散了郊外野地白天殘餘的炎熱,空氣變得涼爽了起來,但躺在營房床上的聶載沉,卻還是汗津津的。
光著的背上皮肉仿佛粘連著身下的草席,他每翻一次身,背部就發出一道仿佛皮肉被無情撕開的輕微的撕拉之聲。月亮漸漸升到了郊外夜空的中間,半個月影投在了這間平屋的窗頭上,夜色顯得朦朦朧朧,以至於總叫他的耳邊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下一刻,那個白家小姐就會伴著門外不知哪裡發出的刷刷的風吹草動之聲,自顧自地強行闖入他的世界,打亂他那原本明晰的生活。
大約是白天流了太多的汗,聶載沉懷疑自己中了些暑氣,人有點頭昏腦漲,第二天早上起來,這種感覺還是沒有完全退去。這直接影響了他整個上午的狀態,給官兵繼續講授昨天未完的課目時,旁人或未察覺,但他自己卻感覺得到,他心不在焉。
所幸他有著很強的自控力,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全身心地投入訓練。但這樣的狀態卻沒能持續下去,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他再次心神不寧了起來。營房口,或者彆的任何地方,發出的任何一點異常動靜,都能叫他立刻變得緊張,心跳一陣加速。
時間一刻一刻地流逝,日頭也一寸一寸地西斜。
中午過去了,這個下午終於也過去了。傍晚,這一天的摔打和訓練暫告結束,白家小姐並沒有像她昨天說過的那樣,會再來這裡找他。
她始終沒有現身。
聶載沉覺得自己終於徹底地放鬆了下來。
他叫來營官和另幾名領隊官,交待今晚要趁涼爽夜間加訓,隨後回往自己住的地方,半路遇到了那個前些天曾照他吩咐引白小姐去休息的老兵。
老兵因為腿腳不便,在夥房做事,白天不必去校場參加新軍課目的訓練。
“聶大人。”老兵笑嘻嘻地朝他躬了個身。
“白小姐下午又來了,還給您送了好些東西,有吃的,也有用的。白小姐還親自幫大人您收拾了屋子呢!我說我幫她叫您過來,白小姐又不讓,說不好打攪你。她幫您收拾完地方,就自己一個人走了,叫我看到您的時候說一聲,記得早些把她送來的東西吃掉,免得化了!”
聶載沉的心咯噔一跳,身體血管子裡的血液,突然間又加快了流速。
她原來已經來過了?
“聶大人,白小姐對您可真好啊!”
他顧不上老兵投向他的帶了幾分曖昧的目光,急匆匆趕到住的地方,推開了門。
他睡的床上,原本的那張草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厚厚的水涼牛皮席,席子上有幅料子看起來像是柔滑絲綢的薄薄的蓋被。桌子的中間,則靜靜地擺著昨天他看到過的那隻可以盛冰保溫的食盒。
這天晚上,巡防營的夜間操練結束時,已是晚上九點多。
聶載沉帶著整個白天留下的灰土和汗水,再次回往他住的地方時,忽然停了腳步。
他遲疑了下,掉頭回去,從騎兵隊裡牽了馬,翻身而上,在月色的引領下,來到了那道緩坡前的溪河邊,下了水,從頭到腳地沐浴了,這才重新回到營房。
他進去,走到床前,慢慢地坐了下去,摸了摸身下那張光滑而水涼的新席,視線就落在了對麵桌上那隻他還沒開啟過的食盒上。
他不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不管是什麼,他其實非常不希望她往自己這裡送這些東西。但是問題是,她已經送了過來,天氣又這麼熱,他不吃掉的話,就會餿掉,不但浪費,萬一到了明天她再過來,發現她送的吃食還原封不動,她會不會又要生氣,衝他大發脾氣?
聶載沉的眼前浮現出那張總愛翹著下巴看自己的漂亮臉孔,不再猶豫了,立刻起身來到桌前,掀開了食盒的蓋子。
冰盒裡裝的是碗乳白色的廣式椰汁涼糕,涼糕的上麵,還撒了一層桂花。旁邊是把潔白的調羹。
他要是傍晚就吃的話,當時有冰鎮著,涼糕應該會非常清涼可口,但放到了現在,碗周圍的冰塊早化光了,涼糕看起來也有些塌了下去,顫巍巍的。
他拿起調羹,小心地挖了一勺,放進嘴裡。
還殘餘了些冰水涼氣的涼糕,吃起來還是又彈又軟又滑,不用吞咽,仿佛就滑下了他的喉嚨,嘴裡卻還餘著一股淡淡的椰奶香氣,甜絲絲的。
聶載沉又吃了一口,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沒早吃。端起了碗,幾口就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