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打發司機開車回家,好讓他開車來這裡——和他公事無關的事,他應該不會拒絕用自己的車。
她在飯店房間裡等著他來。
六點鐘過了,七點鐘,天完全黑了下來。
她始終沒有等到聶載沉的到來,等到八點鐘,終於忍不住,往白家打了一個電話。
“小姐,你去哪裡啦?正想找你說事呢。先前姑爺打電話回來,說他今天晚上臨時有事,叫小姐你自己吃飯,彆等他……”
白錦繡放下電話,滿心的歡喜和期待瞬間化為泡影。
她在床邊呆呆地坐了片刻,轉過頭,看著地毯和床上鋪著的美麗的玫瑰花,眼睛慢慢地紅了。
她命令自己不要哭,不過是給他過個生日,本也隻是想要送他一個驚喜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地爽約,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不來就不來。
但是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她一個人默默地掉了一會兒淚,忽然想起飯店這邊的廚師和樂師都還在等著,急忙擦去眼淚,等情緒平定了些,自己對鏡也瞧不出什麼異樣了,出去打開門,讓候在外頭的侍者代自己去取消樂隊,讓廚師把做好的蛋糕和菜肴先送來房間。
或許他晚些會回,看到了,再來這裡,自己給他慶賀生日,那也是一樣的。
白錦繡安慰著自己。
漂亮的蛋糕和精致的菜肴,還有那瓶插在冰塊裡的法蘭西紅酒,很快送了過來。
白錦繡繼續等,一直等到深夜,他始終沒有來。
菜冷透了,烤乳鴿身上那層泛著令人垂涎的蜜色的油光蒙上一層冷白,冰罐裡的冰塊化掉,凝結的水珠,沿著紅酒瓶壁慢慢地滾落。
白錦繡趴在那張巨大的圓床上,到了下半夜,紅著眼睛,最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西營的軍事會議室裡,電燈亮了一夜,電報機一直開著,不停地發送指令,同時也接收著來自前方的最新消息。
聶載沉和軍事部的要員,在清晨四點多的時候,收到了等待著的最後一份電報。
之前派出的兩個步兵團和一個炮營在一夜之間全部調集完畢,抵達指定位置,隨時可以向著韶州縣城發動進攻。
炮艇也成功攔截下了汽船,將全部大炮連同船上人員扣押,隨即調轉方向,連夜回往韶州,預計今早最晚九點可以抵達。
抵達之後,水陸兩路同時向著縣城發動進攻。
先下手為強。那些觀望中的牆頭草,更需要一個榜樣。
陳濟南就是送上門的最好榜樣。
聶載沉對秘書官口述:“以司令部的名義發電,通告除陳濟南外的全部地方長官,兩天後到廣州參加會議,共商大事。收報後務必立刻動身,逾期不至,後果自負!”
秘書官記下,奔去電訊室發送。
聶載沉看了下時間。
現在距離開火的上午九點還有幾個小時。暫時無事,他解散會議,讓跟著熬了一夜的軍事部成員先去休息,自己去洗了把臉,隨即趕回西關。
他是在清晨五點多回到白家的。
這麼早,白家下人都還沒起來。他沒有驚動旁人,直接上樓回了房間,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到裡間的臥室。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不在床上。借著朦朧的晨光,他看見床上仿佛放著隻壓了朵玫瑰花的精致的長方盒子。
聶載沉有點錯愕,快步走到床邊,打開床頭燈,拿起盒子,打開蓋,看見裡麵是條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像是圍巾的東西,漂亮的蝴蝶結下,壓了一張小卡片。
他拿了起來,視線落到卡片上留下的那兩行娟秀的字上,愣住了。
昨天是他的生辰,他完全忘了這個事。原來她要他回家陪她吃飯,是為了替他慶賀生日。不但如此,她還親手織了一條圍巾送給他!
他捏著手中那柔軟的開司米圍巾,怔了片刻,忽然想起她說他要是食言,她就會生氣的話,心跳了一下,急忙放了圍巾,轉身匆匆奔了出去,從門房處拿了汽車鑰匙,坐進去就往卡片上留的地址疾馳而去。
淩晨五點多的廣州街道,天蒙蒙亮,街邊除了早食攤和挑著擔子趕早市的零星路人之外,空空蕩蕩。
聶載沉開著汽車,一口氣趕到了德隆飯店,甚至來不及泊好車,把車鑰匙丟給迎出來的門童,自己就往裡麵奔了進去。
飯店總共有七層,她住在頂層。這麼早,操控升降梯的人恰好不在。聶載沉等不及讓升降梯慢吞吞地下來,奔到樓梯之前,幾步並做一步地往上而去。
白錦繡被門鈴聲給驚醒,睜開略帶浮腫的眼,從床上爬了下去,走過去打開門。
弗蘭站在門口,看見她現身,鬆了口氣。
“親愛的,很抱歉這麼早打擾你,但我聽說昨晚聶先生沒來?你這裡又一直沒動靜,我有點不放心。你還好吧?”
白錦繡勉強打起精神,微笑道:“是的,我很好,沒事。他後來臨時有急事,來不了,我叫他不用來了。”
她轉頭看了眼房間,攤了攤手,用輕鬆的語調說:“布置得這麼美的房間,空置了太可惜。所以我自己睡了一晚上。”
弗蘭大笑:“這樣就好,能有幸邀你來我這裡過一夜,也是我莫大的榮幸!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白錦繡看了眼天色:“我的司機昨晚開車回家了,勞駕你幫我叫輛車,我想回家了。”
“我正好沒事,我送你吧!”
白錦繡向他道了聲謝,讓他稍等,自己進去拿了包,走了出來。
她還有些頭暈腦脹,走到門口,高跟鞋的鞋跟被厚厚的地毯給絆了一下。
“親愛的,當心點!”
弗蘭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體貼地道。
白錦繡定了定神,向他道了聲謝,收回自己手,正要邁步往電梯去,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