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載沉望著她瞟向自己的明媚眸光,心跳忽然加快,心神一蕩。
“走吧,還等什麼?”
她卻又轉了身,自己上了車。
她的那些大箱子剛都用馬車運著先早於她發往碼頭了。聶載沉定了定神,幫她將隨身的一隻小巧箱子放上車,開車出門而去。
漸漸靠近碼頭,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到了碼頭,入口的場子裡,更是人頭攢動,一派繁忙。
這趟去往歐洲的郵輪,一個月隻發一次。等了一個月的乘客,現在全都從四麵八方趕來,聚集在碼頭上,搬運行李的,和家人親友道彆的,意氣風發的,對前途懷著忐忑的,歡笑的,憂愁的,你能在開船前的碼頭上,看遍悲歡離合,人生百態。
皇後號郵輪已經停泊在岸邊,碼頭和甲板之間搭了幾條通道。船員忙著在通道口檢查船票,指揮著秩序。她的隨從已經開始往船上搬運行李。
聶載沉幫她提著手提箱下了車,護著她穿過擁擠的人潮,到了那條供頭等艙客人通行的通道之前,這時,近旁碼頭上忽然有人大聲喊她名字,聶載沉轉頭,看見那個法國佬朝著這邊興高采烈地招手,邊上還有個穿著船長製服年過半百看起來很有紳士風度的白發老者。
弗蘭奔到了白錦繡的麵前。
“我一大早就來了,一直在這裡等你呢!”
他轉頭,指著身後走來的船長。
“我們的Broe船長!”
船長脫下自己的手套,握住白錦繡朝自己伸去的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纖手,虛吻了下她的手背,笑道:“白小姐,非常榮幸能再次送你去往法蘭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你從法國歸來的時候,坐的恰好也是我的皇後號。”
白錦繡含笑點頭,見他目光轉向聶載沉,說:“這是我的丈夫,聶。”
“我聽說過,年輕的司令先生!很榮幸見到您。”
聶載沉和老船長握手。
“我妻子接下來的一段旅途,勞煩船長先生你了。”
“司令先生,放心吧,我以我三十年海上航行的經曆來向你保證,接下來的您太太在皇後號上的每一天,都將是愉快的經曆。”
聶載沉向他道謝。
“聶先生,你放心回去吧,接下來我會幫你照顧好她,直到她登上馬賽港的陸地!”
弗蘭伸手去拿他剛才因為和船長握手而放在腳邊的她的箱子。
聶載沉看向她。
“已經到了,我也不是頭回坐船,我會很享受接下來的旅程的。你也有事,不必特意等船開動了,現在就回吧。”
白錦繡對他微笑著道。
弗蘭已經提起箱子,作勢就要邁步上去了。
聶載沉望著這條立著巨大煙囪的郵輪,看著擁擠在甲板上的抓著欄杆和岸上送行人在依依不舍揮手道彆的乘客,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濃烈的分離之感。
她真的就要掉頭上船離開自己了。現在起,今夜,明天,後天……許多天,一段漫長的日子裡,她將身處大洋彼岸,他見不到她了,更不可能再和她同睡一張床,抱她入眠,和她晨昏共度。
“繡繡……”
就在這一刻,突然仿佛有無數的話湧了上來,他想要讓她知道。
她微微挑眉,兩道眸光落在他的臉上。
“你……路上當心。到了,立刻發個電報給我。”
他張口,終於這樣說道。
白錦繡聳了聳肩。
“知道了。那就這樣吧。我上船了,你回吧。”
她不再看他了,扶了扶自己頭上戴著的漂亮的帽,免得過橋時被風吹下水,隨即轉身,邁步去往甲板。法國佬立刻提著箱子跟了上去。
聶載沉立在人來人往的碼頭口,看著那道倩影過了通道,在船長的扶持下登上甲板,她朝身邊的船長點頭微笑,接著繼續朝裡走去,漸漸就要被甲板上湧動的人頭所埋沒了。
她走了。
猶如一去,再不複返。
“嘟——”
船上忽然發出一道深沉的鳴笛之聲。
通道口的船員吹著口哨,向著四周大聲喊道:“離開船隻有十分鐘了!最後十分鐘!沒有上的,立刻上船!送行的人,可以走了!”
汽笛的鳴聲驟然消失,猶如散入混濁的江水,再不複聞。
“先生,請後退一些!注意安全!船就要開了——”
船員扭頭,忽然留意到立在碼頭岸邊的這個身穿製服的年輕男人,走過來出聲提醒。
聶載沉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的甲板,就在她的身影被人頭淹沒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再也控製不住,朝著通道就快步走去。
“先生!船票!請出示你的船票!”
船員回過神,急忙上來阻攔,卻哪裡攔得住。那個年輕男人一晃就從他邊上閃了過去,又推開了擋在前頭的人,疾奔往前,轉眼已是登上甲板。
幾十米的一條通道而已,他卻是走得心跳激速,呼吸不穩,左右看了下,沒看見她的影,但那個船長正在前方不遠處和人說著話,立刻奔了過去。
“對不起船長,打擾下,我太太她人呢?”
船長扭頭,見是聶載沉,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一條通道,隨即道:“可是司令先生,不到十分鐘,船就要開了——”
聶載沉已經來不及說什麼了,匆匆道了聲謝,立刻掉頭,朝著被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船長!船長!剛才那個和你說話的男人沒有票!推開我就上來了!”
剛才那名船員終於氣喘籲籲追了上來,大聲喊道。
船長看向那方向,衝著船員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管。
聶載沉追出了幾十米遠,停在一條分成左右通道的岔道口旁。
他看了下身邊,前後左右,到處都是匆匆走動的剛上船忙著安置的人,唯獨不見她的身影。
太陽曬在頭頂,汗水迅速地冒了一頭。
“繡繡!繡繡!”
他想都沒想,放聲喊她名字,惹得周圍人紛紛掉頭看他。
“繡繡!你聽到了嗎?”
他絲毫沒有理會,又高聲喊叫。
“我在這兒!你乾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聶載沉的心砰地一跳,猛地轉頭,見她竟然一個人立在自己的身後,手裡拿著帽,微微蹙眉,看了過來。
“繡繡!”
聶載沉狂喜,立刻朝她奔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拽著就奔到邊上甲板一塊少人的角落裡,最後停在船舷之旁。
“聶載沉,你搞什麼名堂呢?船快要開了!”白錦繡衝他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