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偉民咬牙，他要是個急脾氣的人，就為了胸口憋的那口氣也要取消試鏡，可他是個導演，就沒有一個導演不愛好苗子的。
且不說顧澤眼光如何，沈周周有底氣拿演技跟自己杠，還是在因為演技浮誇上了熱搜的情況下，要不就是心裡特彆沒個逼數，要不就是士彆三日。
邢偉民就是不看沈周周，也得顧慮一下蕭嚴，蕭嚴過來客串幫他，他也不能太不給他麵子。
“那就明天早晨八點，雁西湖酒店。”邢偉民說完利落掛了電話，狠狠喝了口酒。
“怎麼的？誰啊，把咱老邢氣成這樣兒？”蔣盛攬著邢偉民的肩膀調侃。
邢偉民笑了笑：“一個精神病，明天早晨起來，咱們去釣魚的時候正好你們也幫我看看，她瘋的到不到位。”
沈周周掛掉電話後，對著司機吩咐：“不回我的公寓，開車去雁西湖酒店。”
隨即她轉過頭：“芝芝你讓佘哥直接定雁西湖酒店，今晚我們三個都住那邊。”
林芝眼裡閃著小星星趕忙點頭，他們家女王大人越來越A了，地球應該都快盛不下她了，嘿嘿……
第二天，林芝七點就把沈周周從床上扒拉起來，其實本來應該更早點，可是沈周周說試戲不用化妝，這才改成七點。
七點半，沈周周和佘方強帶著林芝準時坐在了酒店自助餐廳裡，還差十分鐘八點的時候，佘方強才打電話給邢偉民的助理。
“你們直接到後麵的垂釣場這邊來吧。”助理接通電話後，看了眼已經戴著帽子悠閒地坐成一派的老乾部們，低聲道。
沈周周沒對這個試鏡場所有任何質疑，反正不管在哪兒她都隨時能瘋起來。
倒是佘方強到了那邊後被嚇了一跳，蔣盛、趙天、林梓景、廖成凡……全是京圈兒的老牌導演，就沒有一個不出名的。
邢偉民扭頭看了沈周周一眼，見她沒化妝倒是有些意外：“來了就開始吧，就試鏡女配得知自己的母親慘死在毒販手裡後，給男主角做飯的場景，魚都是現成的，烤爐就在那兒，換成烤魚吧。”
這下子連他的助理都覺得自家導演這試鏡……真是夠不走心的。
林芝擔心地看了眼沈周周，心裡有些憋氣，又有些替沈周周委屈，憑什麼一直拿老眼光看人啊？她們家女王大人現在演技可好了！
隻是這一眼看過去，林芝就愣了，她們家女王怎麼突然坐在地上了。
“哪位導演給支煙？”沈周周就那麼隨意坐在土地上，盤腿問。
蔣盛最愛湊熱鬨，他離沈周周近，從口袋裡掏出煙和火機扔給沈周周，隨即準備繼續釣魚，讓她醞釀一下。
“咦？”他這目光沒能轉回去，沈周周不需要醞釀，她已經開始了。
沈周周將長發抓亂，低著頭渾身氣勢都收斂起來，隻有股頹廢的蒼涼，她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也不知道她怎麼發的聲，本來還算清脆的嗓音突然變得低啞而怪異。
幾個導演都忍不住回過頭來，蔣盛將目光對上邢偉民：這丫頭可以。
導演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演員有沒有三兩三，現場幾個人都知道邢偉民有個醞釀了好幾年的本子，也都跟著討論過，這戲裡的女配讓人恨不得千刀萬剮，可她也確實是可憐，不好演，邢偉民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演員，沈周周有內個味兒了。
邢偉民這會兒也顧不得去看蔣盛的眼光，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沈周周身上。
沈周周的笑聲先是低啞，隨後像是喉嚨裡擠出來的咕嚕聲，最後漸漸消弭，可她仍然在笑，隻是變成了無聲的笑，笑得額頭和脖頸兒上青筋都起來了，她抖著手將煙湊到眼皮子底下點著，這才第一次抬起頭來。
猛地吸了口煙，眼淚在煙霧繚繞中飛快落下隱沒在衣服中，沈周周努力衝著蔣盛，也就是該有個報信人兒的方向笑：“這煙還是俺爹留下的，太嗆了。”
就這麼一句詞兒，蔣盛看著沈周周眼神平靜，可眸底似乎有深可見骨的悲涼，他忍不住鼻尖就是一酸，喉嚨都有些梗塞。
他努力吞了口口水：“老邢，夠了。”夠瘋，這女人是個戲瘋子。
她這表現符合一個留守女孩兒的可憐模樣，她變成惡人也完全不難理解，卻又會讓人驚訝萬分。
“這怎麼夠呢？俺娘說……糧食越多越好，得，得攢著，越多……越好。”沈周周也不管台詞了，作為演員的素養，導演不說停，她就繼續。
她順著蔣盛的話繼續演，嘴唇哆嗦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她低下頭，淚珠子一顆顆砸在她的褲腿上。
邢導捏了捏喉嚨：“好了，就到這兒吧。”
沈周周這才趴在一邊，幾乎要把肺給咳出來，她兩輩子都沒抽過煙，這還是第一回，剛才一口煙搶到嗓子裡，幾乎嗆的她眼淚立馬就下來了。
邢偉民眼神有點複雜，沈周周剛才那姿勢完全跟老煙槍似的，跟戲裡女配時常學著自己的媽媽抽煙是相符的，可這會兒他這才發現沈周周不會抽煙。
“昨天……很抱歉。”邢偉民等沈周周咳嗽完才和藹道。
他年紀不小了，不會拉不下麵子跟人置氣，昨天本就是他做得不對，他可以侮辱在圈子裡混的流量明星，但不會侮辱專業演員。
沈周周站起身拍了拍褲腿，輕笑出聲：“我不接受。”
她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凝固住了，幾個老導演都驚訝不已，這是不為演戲，隻為爭口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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