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之間將會剝奪入內者最為重要之物。這算是一條潛規則,沒有明確說出來, 但法則之間內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就好像有盜賊失去了雙腿, 也有歌者失去了聲音,而安明晦失去了說謊的自由。
所謂的“重要之物”未必真的是具象化的什麼東西, 也可能是某種精神、某種意誌、某種心願。
那麼諾亞失去的又是什麼?安明晦最初以為是神祇那強大無匹的力量,一直到目睹了諾亞看到自己的血液竟然像是凝固了一般、無法再溢出分毫時眼底流露出的神情,他才真正意識到諾亞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是那份深入骨髓的驕傲。
“我已經破例給過您選擇的權利了, 既然您不願意回歸原本的世界, 那就繼續這場奇妙的旅行吧。”一眼都沒有多看諾亞,變幻成精靈的開發者笑盈盈地轉過身, 優雅地行了一禮, “我由衷期待您的表現。”
要說惡劣程度的話, 大概這整個法則之間裡也找不出一個能與這位開發者相提並論的囚徒。
隨著開發者的身影消失,安明晦也感到周身的束縛頃刻間消散, 便伸展著剛才一直有點蜷曲的翅膀落回了地麵, 無奈地替怔忡著的諾亞止住了手腕上再次開始滲出的血液。
他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對於諾亞而言大概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便絕口不提那些,隻挑了個不那麼刺耳的話題:“割得這麼深,您不覺得疼嗎?”
“……你拒絕了什麼?”並未回答他的話,沉默片刻後,諾亞才低聲問道。
安明晦也知道剛才諾亞是聽得到自己說話的,所以對於這個問題倒也不感到驚訝, 隻保持著平靜溫和的微笑, 波瀾不驚地回答:“是一個離開的機會。我承認這或許是個很好的報酬, 但總有些事物是不能用來做交易的,畢竟即使是喜歡說謊的騙子也總會有自己的底線。”
“好了,不要想太多,這隻是一個突兀的小插曲。”在傷口上輕輕塗抹上一層藥,安明晦擦掉指尖殘留的藥物,活動了一下筋骨,笑著道,“請不要一副不開心的表情,您始終都是我敬仰著的神祇,一些暫時的屈辱就彆太在意了可以嗎?看,那邊飛來了兩個小家夥。”
打著轉移注意力的主意,安明晦示意諾亞去看天空中飛過的兩隻有著纖長尾羽的鳥雀。
他用了一點小伎倆,把那分彆有著黑白羽毛的兩隻鳥雀吸引了下來。
那是兩隻如雙生子般模樣長得完全一樣的鳥,隻不過身上的羽毛一個是純黑一個是純白,環繞在他身側靈動地上下飛舞著。
諾亞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被處理妥帖的傷口,又看向麵前被兩隻鳥兒圍繞著嬉戲的天使,那對舒展開的羽翼在陽光下就好像折射著柔和而美麗的光芒。
安明晦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嘴裡輕聲哼唱著旋律輕快的歌謠,其中還伴隨著鳥雀清脆的鳴叫聲。
無論是從外表還是氣質看來,這個天使都無疑是十分美好的,甚至到了惑人心神、令人忍不住懷疑這樣的美好是否有可能真實存在的地步。
即使這一切都是騙局也好,至少現在諾亞還不想安明晦死亡。然而在剛才那個神秘的來訪者麵前,他卻什麼也做不到,除了僅剩的視覺、聽覺、觸覺之外,幾乎完全失去了對於軀體的控製權。
對於安明晦而言,如今的他是否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價值?也就沒有必要再給予他那些虛假的稱讚與認可。
麵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問題,諾亞下意識地選擇了反駁。
——不,不可能,絕不會這樣……
安明晦正逗弄著那兩隻鳥雀,就冷不丁感覺到身側湧來一陣格外濃烈的信息素,當下錯愕地轉過頭,下意識詢問了一聲:“諾亞?”
才剛剛經曆了那樣的情況就發.情,這未免也太過心胸寬廣了吧?
心裡忍不住這樣腹誹,但安明晦也清楚諾亞的發.情經常是毫無緣由和預兆的,所以也不至於為此太過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