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陰與陽(6)(2 / 2)

原本的樂師乃是江南一帶享有盛名的琴師,向來以琴藝超絕、貌若謫仙聞名,如今她不能來,原本的節目就勢必要另找人來替代,但找上安家的公子來做這種活計,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安家不願意讓他的兄長去做這種事,而讓他這個影子去做,說來也是再正常不過,畢竟當初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留下了他這張可能會招致禍患的臉。

安明晦打著手語詢問:此事公子可曾知曉?

安家主沉默片刻,隨後才答道:“此事不要讓他知曉。”

果然如此,如果早先被兄長知道了這事,那兄長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他這樣做,這一點安家主也看得清楚。

於是安明晦沒再多問一字一句,隻應下了這件差事,在被告知了壽宴上要彈奏的曲目之後便欠身準備退下。

“初二,”在他將將走到書房門口時,安家主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卻又沉默半晌,才堪堪開口問道,“你可憎恨我們?”

此時他的指尖剛剛碰到門框,在上麵停滯了片刻,隨後又從門上移開,轉而撫摸了一下自己麵上所戴的麵具邊緣,稍作思量,這一次直接開了口回答:“予我性命,卻奪我姓名,故而無仇無怨,亦無恩無德。但若問是否憎恨,卻也是恨的。”

於他而言這隻是又一次特殊的體驗,雖不風光,但也並沒有什麼苦痛,然而對於原主而言卻是被毀了一生,所以他還是代替原主說出了這一個恨字。

這之後他沒有等安家主多說什麼,便推門離開了。

***

壽辰當晚,安家主果然並未帶安哥哥一同前去,隻是與他知會了一聲,說是自己有事要初二去做,便把人要走了。

安明晦是在安府中換了衣裳才與安家主一同出了門的,他未施粉黛,隻在麵上戴了一層多是女子佩戴的麵紗,便頂著這一身輕紗羅裙走了出去。

這種事在古人眼裡自然是莫大的折辱,但安明晦也不知自己是因為走過的世界多了還是因為本就生於現代,對於這種事情隻是覺得有點尷尬和不自在,倒沒覺得是什麼涉及尊嚴底線的大事。

除卻這身女子的衣裙外,其他事宜就更加不會令他感到為難,且不說撫琴這事他早已熟之又熟,即使麵對的是帝王與眾多高官,也還不值得他為之怯場。

說到底還是這輕飄飄的衣服最讓他不適應。

他的曲目排在十分靠後的位置,抱著琴在大殿外等候了許久,才終於等到負責相應事宜的太監匆匆走來告知他準備入殿。

這屬實讓安明晦鬆了口氣,即使身材瘦削並不會因裙裝而顯得壯碩怪異,但他的身量擺在這,穿的又是尋常衣裙而不是唱戲的衣服,在這眾多衣著各異的伶人之中也引來了不少注目禮。

早些結束這個差事,早點換下這身衣裳,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待前一個節目結束,舞女們紛紛離場時,安明晦也就抱著琴緩步走入大殿之內,頂著兩側坐席上群臣投來的目光一路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殿前,對著正座之上的皇帝行了一禮,隨後便跪坐下來擺正琴身,抬起手腕作勢將要彈出第一個音符。

在指尖落在琴弦上之前,他突然感覺到一束格外強烈的視線,抬頭望去就恰好與坐在帝王身側的陸庭深對上了視線,見對方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便隔著麵紗回了一個朦朧的微笑。

即使鼻梁及以下的麵容都被遮蓋,但從眉眼間還是看得出笑意的。得了他這一個笑容,陸庭深的臉色反而變得更加難看,陰沉得像是隨時能滴出水來,手指也驟然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酒杯。

這一次視線相對後,安明晦就沒有再耽擱,指尖拂過琴弦,帶起陣陣行雲流水的樂聲,正式開始了獻藝。

古代的世界也經曆過不止一個了,安明晦的琴藝也早已磨練出來了,然而正當在場賓客儘都沉浸其中時,一道杯子碎裂的尖銳聲響驟然打破了這精妙的琴音。

在場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位於高座的陸庭深沉著臉拂袖起身,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麵前桌案之上,沉聲怒斥:“簡直胡鬨!父皇壽宴之上竟出了如此鬨劇,禮部與吏部之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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