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委婉地回道:安大人不會同意的。
“父親當初有辦法讓你同意去替我擋災消難,我自然也有辦法讓他同意我們離家遠遊。”安哥哥坐在桌邊看著自家弟弟專注地照料著那盆看不出品種的草,忍不住皺起眉,站起身來到安明晦身邊,抬手拉住了對方的手腕,止住了那給盆栽修剪枝葉的動作,“這盆東西你也養了有十年了,連一朵花都開不出,至今還長得像個雜草似的,不如就扔了吧。你喜歡花草,我再去給你尋些奇花異草回來養著就是了,何必守著這麼一盆東西。”
安哥哥看這盆草不喜很久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是陸庭深送來的東西。
被抓著手沒法再比出手語,安明晦無奈地歎了口氣,隻能低聲道:“我曾答應過七殿下會好好照顧它,況且即使沒有這麼一層承諾,養了十年的花草怎麼也是有些感情的,怎麼能說扔就扔了?”
安哥哥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門外傳來的尖利嗓音給打斷了話頭。
“聖旨到——安相之子安明晦安公子速速出門領旨!”
“聖旨?”安哥哥略一皺眉,大概是想不通在這新帝剛剛登基的時候本該正忙得焦頭爛額,怎麼會有功夫來自己這邊頒下聖旨,但他還是對安明晦笑了笑,安撫道,“沒關係,我出去看一看,也許是他自己等不及,想要提前撤了我的職呢?”
安明晦點了點頭,抬手確認了自己臉上的麵具還戴得端正,就也放下手頭的東西,轉身跟在安哥哥身後走出了門去。
一出門,就看見一個太監手裡拿著金黃的帛書站在院中,而站在一旁的安父的臉色看起來也頗為怪異。
安哥哥拂開衣擺低頭跪下等著聽太監宣讀聖旨,安明晦自然也跟著跪在了他的身後,靜靜地等著聽這個來得突然的聖旨要講些什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相之子才思敏捷,聰慧過人,素有經天緯地之才,且膽識非凡,曾有救駕之功。恰逢戶部張霖身體抱恙,朕見之心有不忍,特批其辭官修養。即日起由左相之子安明晦代為擔任戶部尚書一職,今日便赴戶部交接,明日即以戶部尚書之名前來上朝,望莫負朕期望。’欽此。”
聽完了這聖旨的內容,幾乎是所有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安哥哥更是滿臉的不敢置信,質疑之詞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卻還是硬生生地按耐下來,低著頭舉起雙手做出承接的姿勢接過那太監手中的金色帛書,一字一句地應道:“臣接旨。謝陛下聖恩。”
戶部尚書這樣的職位,竟然通過一個手諭就草草換了人選,這樣胡鬨的行徑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偏偏這樣胡來的命令,他們身為臣子的根本無從反抗。
恭敬客氣地送走了前來傳旨的太監,一院子的人除了安明晦之外臉色幾乎是立刻就變了,其中以安哥哥的臉色最為難看,他近乎咬牙切齒地問道:“陸……陛下他為何會突然頒下此等旨意?”
沒有人知道答案,除了心裡多多少少有點逼數的安明晦。
但他又不能明說,那樣的話自家兄長和皇帝的恩怨大概就要升級為不死不休了。
就像他每來到一個新的世界都還是會被主角以不同的方式給驚到一樣,這一次他也依然沒有預料到陸庭深竟然這樣任性妄為,才剛剛接手帝位就如此張揚,絲毫沒有收斂的意味。
他想著自己應該尋個機會與陸庭深單獨見一麵,但以他和陸庭深明麵上的身份又似乎實在找不出任何單獨見麵的理由,而他也不能平白無故就頂替兄長的身份進宮去。
而安明晦在這邊無奈的時候,自然不會知曉陸庭深此刻正在禦書房內心不在焉地批閱著奏折,嘴角還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網已經撒下了,距離那收網之日也不會太遠。
“陛下,如今這朝中局勢未穩,您如此突然地動了戶部尚書,怕是會引人非議,有損英名呀!”站在他身邊伺候的老太監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哦?一群見風使舵,隻會逞口舌之能的廢物,朕又何懼之有?”這老太監跟了陸庭深許久,他倒也不生氣,隻是漫不經心地笑道,“自古帝王總想落一個賢明聖主之名,然而那時人都死了,要身後人那幾句誇獎奉承又有什麼意思?”
“朕可不是什麼寬宏大度的明君,隻要朕一日不死,這常國一日不亡,朕就始終是這天下的規矩。不怕死的,就儘管來上奏言朕的不是。”嗤笑一聲,陸庭深麵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隻是那琥珀色的眼瞳中卻是閃爍著殘忍的光芒,看得人心底發涼,“朕丟了名聲,他們丟了項上人頭,這筆買賣劃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