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清晨才漸漸停。
雨後的路是濕滑的, 空氣被洗刷過, 帶著泥土的清香, 不少地方積起了小水窪, 車輪壓過, 濺起水花。
這場大雨讓不少路段受損,交通相應受到了影響,孟家的司機在送寧晚去考場的路上被堵在了快到學校的那條十字路口上。
前方就是高考的考點, 路況不佳會嚴重影響考生的到場, 交警來了五六個,站在不同的點指揮著。寧晚搖開車窗, 看到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就是學校,她回頭跟孟見說:
“要不我下車走過去吧, 正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不行, 在車裡待著。”孟見不同意。
但前麵路實在堵得厲害,他們的車五分鐘沒動過一點,雖然來得早,但寧晚還是想提前去教室準備, 於是她第二次提出自己下車。
這次她直接打開了車門:“就幾步路,我走過去就行了, 張師傅,你就在這掉頭, 趕緊送孟見去考場, 彆耽誤了。”
“……”孟見還想把寧晚追回來, 她人已經下了車。
司機張師傅看了看表也委婉提醒道:“少爺, 我們已經超時了,我必須馬上送你去考場。”
寧晚已經走出五十米外,孟見探頭出去看了看,幸好雖然大路堵著,人行道很安靜,沒什麼人經過,從這走到考場最多也就五分鐘。
應該沒什麼事。
沒辦法,他隻能點頭:“那走吧。”
車從這裡轉變路線,孟見被司機帶去了他的考場,寧晚走了一半路程後悄悄回頭,看到掉頭離開的車後,唇角輕輕抿了抿。
雨後的空氣格外新鮮,小樹苗破土而生,帶著真實的生氣,讓人感受著人間的美好。
時間還早,寧晚慢慢走著,眼睛四處看著這樣一個充滿煙火氣的清晨。
有她這樣的考生,有行在路上的上班族,有認真負責的交警,還有……
寧晚視線落在迎麵走來的一對母子上。
女人大概四十出頭,長發盤起,一身名牌穿得很是貴氣,她手裡拎著一個小書包,時不時低頭跟手裡牽著的小男孩說著什麼,然後臉上溢上幸福的笑。
應該是送孩子上學的母親。
寧晚很喜歡看這樣溫馨的畫麵,她彎著唇仔細打量,可就在與那女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女人抬起了頭,無意識的也看了一眼寧晚。
視線對接,頃刻間,寧晚的笑意凝住了。
女人的神色也有一絲異常,但她比寧晚要鎮定的多,很快就裝作不見的繼續朝前走。
寧晚見她離開,嘴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巨大的衝擊讓她一時間沒能回神,她想過無數跟沈寧重逢的樣子,卻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雨後的清晨。
而她們兩兩相見,寧晚認出了她,她卻好像沒有認出寧晚。
也或者……
但寧晚不敢那麼想。
等了許久的期盼剛到手裡就要溜走,寧晚回了神,快速轉身追上去,口中忍不住喊:
“媽!!”
女人卻好像沒有聽到,拉著小男孩加快了步子。
“媽!媽媽!!”寧晚沒有放棄的追在後麵喊,“我是小晚啊!媽你等等我!!”
她因為激動而失去了平日裡果斷的判斷力,哪怕沈寧已經顯然做出了不想理睬她的樣子,她還是認定對方隻是沒有聽到。
直到最後,寧晚追上了沈寧,抓住了她名貴裙子的衣袖。
“媽……”寧晚喘著氣,她顧不上看沈寧手裡牽著的小男孩,眼裡有哀求,有討好,有無數說不清的卑微情緒,“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晚晚,我是晚晚!!”
小男孩仰頭看著寧晚,稚嫩的聲音問:“媽媽,為什麼這個姐姐也叫你媽媽?”
沈寧神色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耐心的蹲下來,“姐姐可能認錯人了,小傑不怕。”
寧晚:“……”
認錯了人?
如果說當時隻是一個背影她無法確認,可眼前這張臉幾乎與九年前沒有任何變化,她一個心智健全視力正常的人,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認錯一個九年來隨時隨地放在心間的人?
沈寧安撫好小男孩,直起身朝寧晚淡淡的說:“我要送我兒子去上課了,請你不要打擾我們。”
說罷她掏出車鑰匙,朝不遠處停在路邊的一輛奔弛按了按,聲音馬上變得溫柔:“傑寶我們走。”
寧晚愣怔著看著對自己宛如陌生人的沈寧,囁喏著說不出話,她眼睜睜看沈寧走到奔弛車旁,細心的把小男孩抱到車裡,再關上車門。
她好像要走了。
完全沒有看到寧晚的存在。
寧晚胸口擰著痛起來,隱忍多年的委屈在這一瞬間成倍的放大爆發,她眼眶發酸,卻依舊不甘心的跑上去,極力控製著情緒,“媽,你是有苦衷的對嗎?要不你還是寫郵件告訴我好嗎?”
她抱著車門不肯鬆手,哽咽的擠出微弱的聲音:“你怎麼能不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