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景山離這裡兩百多公裡,是很多驢友探險的熱門點,但也是經常出事的地方。加上地形險峻,環境複雜,高低不平的山坡障礙物極多,不是每個飛行員都有能力和把握開進去。
當然,孟見是個例外。
航院畢業後,他又去美國飛行學院進修了一年,他每天的時間都用在飛行上,回國後不僅持軍飛民航雙執照,被調到北城救援中心後,憑著3000多小時的飛行經驗,成為救援中心最年輕的機長。
更衣室裡,孟見打開自己的那格衣櫃。
拿出製服,快速熟練的換好,關門的那一刻,他忽地頓住動作。
櫃子門的裡側,彆人看不到的地方,靜靜貼著一張合照。
是他從畢業照上剪下來的,他和寧晚擁吻那一瞬間的定格。
孟見黑眸微斂,下意識去摸了摸製服褲子口袋——那枚平安符還在。
寧晚走的時候帶走了孟見送她的皇冠,並在孟見的枕下留下了那枚據說可以保他平安的平安符。
照片和平安符,是孟見這些年一直帶在身上的東西。
飛行前照例看一眼他們的合影,孟見心裡依然會隱隱的痛,這些年他去過幾次加拿大,卻沒有尋到寧晚一點消息。
她好像就憑空消失了般,孟見除了盲目的等待,毫無辦法。
這讓孟見每每午夜夢回瘋狂想她的時候,終於壓抑出了一絲恨。
恨她可以那麼不帶感情的,不負責任的離開。
卻還狠心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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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救援中心有自己的直升機場,停機坪上,救援專用的直升機已經準備就緒,周時力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孟見過去跳上右側門,坐上機長位置。
他穿著質感的迷彩製服,肩上是亮黃的四道杠,強大的氣場中掩不住時光荏苒帶來的成熟,坐定後他帶上耳機,調整設備,熟練的做起飛準備。
“帶了多少油?”
“1000公裡,應該足夠。”
“好。”
孟見伸手按下頭頂上方的操控鍵,
“我看了地形,降落條件不太好,極大可能會低空降落,你看情況配合我。”
“明白。”
準備工作就緒,機上有兩名北城急診中心分配過來的醫生隨行,四人集合完畢後,孟見通過無線電冷靜彙報:“BTL救援一組準備就緒,請求起飛。”
很快,耳機對麵傳來明確指令:“同意起飛,目的地強側風,能見度低,酌情降落,沒有條件就儘快返航。”
……
孟見應了一聲,伸手按下駕駛艙頂的某個按鈕,麵前的儀表按鍵全部亮了起來,機身發動機的轟隆聲也隨之響起,螺旋槳葉緩緩轉動開始工作,孟見扣好安全帶,最後確認了一遍設備正常運轉後,淡淡的跟旁邊的周時力說:
“準備起飛。”
“3”
“2”
“1”
孟見果斷的拉下了操縱杆,周時力在左邊控製油門,兩人配合的剛剛好,直升機慢慢離地,垂直升空。
大約十秒後,孟見將直升機微微右轉了30度,簡單平靜的聲音:“收一點。”
“……好。”周時力應了聲,馬上把手中的油門杆往回拉了些。
直升機就這樣慢慢爬升到合適的高度,逐漸遠離了城市的霓虹和喧囂。
**
龍景山山形陡峭,很多山體裡的洞穴彆有洞天,加上野生動物多,成為了這些年熱愛探險的驢友們新發現的冷門地點。
半小時後,孟見和周時力帶著兩名醫生到達目的地。
外麵的天氣比預計的好了很多,雖然還是在下雨,但風向風力都比來之前緩和不少。
孟見視野裡已經看到了某個空曠處的紅色車燈,那是當地縣城醫院緊急派來增援的醫生,孟見在空中盤旋了會,找適合降落的地點。
他淡淡的看了眼窗外,山裡早已經是一片漆黑,隻有救護車瑩瑩的紅燈醒目的閃著,窗外小雨淅瀝,在慢慢接近地麵的過程中,他似乎還聽到了悲傷的哭號聲。
時間就是生命。
“減小油門,規避可能的鳥群。”孟見快速沉著的操作總距杆,平靜說:“我們就在前麵那塊空地著陸。”
“好。”周時力動作很輕的配合著孟見。
“注意下降率。”
“明白。”
直升機終於平安降落在荒野中唯一一塊平坦的空地上。
完全停穩後,周時力先下去打開後艙的門,帶上擔架跟著兩位急診醫生迅速趕去支援,直升機不比民航客機,降落後等待時仍需運轉,安全守則機上必須留一名飛行員,周時力走了,孟見隻能原地留下。
他從靳宸的生日宴上回來心裡就一直憋得慌,外麵的天氣又好像無形中加重了這份心情,他略心煩的從右邊艙門下來,從褲兜裡摸出一包煙。
萬寶路藍莓雙爆。
是寧晚那時候喜歡的。
旋轉槳葉轟隆的噪音淹沒了遠處的一切,孟見從盒子裡抽出一根,點燃,白色的煙霧蔓延到深山的夜裡,很快便與這無邊無際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那邊,似乎是周時力和急診醫生把需要轉診的病人抬著擔架過來了。
孟見沒有回頭看,想儘快抽完馬上返航,山野空曠,隱隱約約有對話和聲音順著風穿過噪音,模糊的傳到他耳裡。
好像是先前接手的醫生在跟隨行醫生交代著什麼:
“病人第六根肋骨骨折,已行簡單固定,出血暫時控製住了,血壓162/100,心率113,血氧95,上機後如果有設備最好能馬上氧氣支持……”
“好的,交給我們吧!”
斷斷續續的對話孟見聽得不是特彆清楚,可某個聲音,卻在那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心臟。
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她的聲音,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已經深深的刻進了自己的骨髓,忘不掉,也抹不掉。
孟見隻愣了一刹的神,便馬上丟了煙,快步繞到直升機那邊。
隨機的醫生正在配合周時力把病人抬上飛機,而剛才交接的本地醫生已經走遠。
孟見毫不猶豫的追上去,從後麵拉住其中一個身影。
回頭的卻是個年輕的男人,他詫異的看著孟見:“呃?你找誰?”
孟見:“……”
眼前的兩個醫生都是男的,孟見馬上放長視線看前方遠處,可夜晚的龍景山就像一塊灑了墨的布,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有些失禮的抓緊男醫生的手:“剛才有個女醫生,是不是姓寧?”
男醫生微愣了愣,很禮貌的笑著回他:“沒有啊。”
“……”孟見的心重重的落了一拍,隨後無力的沉下去,悵然和失望像潮水一樣瞬間襲遍全身。
他緩緩鬆開手,“抱歉,我……認錯人了。”
“沒事。”
這時周時力在身後叫:“見哥,可以走了!”
任務還在身,孟見忍住心裡泛起的波瀾,衝兩個小醫生微微頷首,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雙方都轉身的那一刻,他耳裡清晰聽到兩個醫生悄悄的對話:
“怎麼了,他找裴醫生嗎?”
另一個說:“不是,他找一個姓寧的,可能認錯人了。”
孟見走出去兩步才恍然反應過來什麼,他頓時身體僵住,不敢相信的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