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卿沐浴過,又從裡到外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回到廳中時,果然已經安設桌椅開始上菜了。
吳月娘又已經使人喚來了武迎兒,人這就到齊了,等菜也上齊後便都入座。
西門卿落座首位,吳月娘帶著西門辰和武迎兒,依次自右首位入座。
而陳敬濟無人招呼,就坐了左首位。
西門卿看過去一眼,也沒說什麼。
西門大姐就跟在陳敬濟後麵落座。
整整齊齊坐定,西門卿伸筷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身旁的吳月娘碗中,“月娘,你最近在家受累了,你先用。”
然後才招呼其他人:“都開吃罷。”
於是眾人才都伸筷子夾菜。
開飯了,這時陳敬濟見桌上沒酒,就說到:“爹難得回來,桌上怎麼沒酒呢?”
粗粗聽來,就是純粹的疑惑。
可若要多心,便是陳敬濟對吳月娘的酒菜安排,在挑剔不滿。
吳月娘聞言一愣,隨即解釋:“素來官人回家後,吃飯都不喝酒……”
可這時陳敬濟竟然又打斷了吳月娘的話,道:“今日不同往日,合該好生喝幾杯慶賀……”
“啪!”
西門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也打斷陳敬濟,神情不悅:“我久不回家,竟沒發現,你們娘說的話也不管用了!”
“姑爺,你這是支使起你娘來了?”
西門卿聲色俱厲,陳敬濟嚇得心跳漏停一拍,“爹誤會了,兒豈敢……豈敢不敬娘。”
陳敬濟本意大概是想同西門卿喝兩杯,但說出的話卻隨意了。
這就叫顧此失彼,隻顧著討好嶽丈,沒注意就對嶽母像使喚丫鬟了。
西門卿不是容易糊弄的,何況他本也意在借題發揮。
“你們娘說的對,我在外與人應酬不得不喝酒就罷了,一路奔波回到家,實實在在吃頓飯也不成?”
西門大姐低垂著頭,聽著訓斥心中惶恐得很。
西門卿卻不會遷怒他,直接點名道姓地說:
“你們娘既這般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有你一個女婿挑剔的份兒?豈不知客隨主便?你在家沒得酒喝不成?”
西門卿這一番話很不留情了,將妄圖鳩占鵲巢的陳敬濟臉皮都給掀了!
但陳敬濟卻還不能說什麼。
畢竟西門卿是他嶽丈,教訓他是名正言順。
何況陳家敗落,隻逃出陳敬濟母子二人,想在大宋朝廷下再現陳家輝煌,難如登天。
如今嶽丈起事,陳家才又有了一絲希望。
他怎敢有意見?
陳敬濟不敢辯駁,隻連連賠罪:“是兒的不是,是兒高興得昏頭了,還請爹娘見諒!”
陳敬濟態度謙恭,西門卿重新拿起筷子,言語間依舊不滿:
“我看你不是高興得昏頭了,你是得意忘形了。”
“何來的今日不同往日?往日如何,今日又如何?”
攘外安內,內部不穩,早晚於外部有礙。
他剛回來還沒開始抓內部穩定,陳敬濟倒是先蹦躂到他麵前來了!
西門卿又道:“桌上也沒外人,我有話也就直說了。
雖我率領鹽軍起義,任了知州之職,也是為除權奸、救萬民,可要想達成此願,任重而道遠也!
我卻並非就此成了土皇帝,好叫你們逞威風的!
雖鹽軍是為救萬民而奮戰,然起義到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稍有不慎,便是誅九族的大罪!
若有人連累我被誅九族,否管是誰,我先誅了他!鹽軍殺得滄州官商權奸人頭滾滾,我想你們是知道的,也叫你們明白、外人殺得自家人也殺得!”
或許殺得人多了,真就有周身凝聚煞氣一說。
西門卿此時一番話出口,桌上眾人及廳中侍候的丫鬟小廝,都嚇得若寒蟬一般,大氣都不敢出。
陳敬濟當然不例外,又因是專門說給他聽的,還更感到畏懼。
因為設身處地作想,嶽丈那是敢於起事,敢於殺得滄州人頭滾滾的狠人!那多砍他一顆腦袋,又有什麼妨礙?
“爹說的是!您居安思危,我們也定牢記爹的教誨,豈敢逞威風……”陳敬濟頗有些語無倫次地胡亂應和。
何況他與大姐兒又沒給嶽丈生個外孫,他和大姐兒夫妻情薄,這樣一來,他之於嶽丈就是一個外人。
一個外人的腦袋,還不是說砍也就砍了!
西門卿暗道,果真同他當初想的那樣,隻要他還在,就能壓得陳敬濟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