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果端著泡好的茶杯,走進屋裡,他坐在她的桌前,伸手接過:“謝謝。”
“你是怎麼來的?”她站在一邊,瞥了一眼放在他腳邊的行李箱,問。
在來白水村之前,許果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貧窮、偏僻的地方。
交通不便、信號不通,與外界溝通要去村長借電話,和每星期來一次的郵差,村民們過的生活停留在五十年前。
到這種地方來,也是難為了他。許果看著他沾著泥土的褲腳和皮鞋,感到了一絲新奇。
茶水的熱氣在沈星柏眼前化開,模糊的卻是她的視線。
他的半張臉隱沒在茶杯後,隻露出一雙朦朧的眸子,低垂的羽睫忽閃。
“你怎麼來的,我就怎麼來。”
“……”許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她是乘著普快到了臨近的縣城,再轉著短途大巴到了下屬的鄉鎮。然後,讓牛馱著,深一腳淺一腳上了山。到的那晚,她麵無血色,手腳都是腫的。
難怪,學校裡除了她,沒有彆人報名來這個地方。
沈星柏也坐了牛車嗎?她一怔。
“這山頂有強氣流,直升機上不來。”他稍帶著補充了一句,很是輕描淡寫。
許果心中有些驚訝,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去了。
不怪她,是他自己願意來的。
她不管。
她又折回了廚房,拿起灶台上剛燒開的熱水壺,灌進暖水瓶裡,蓋上木塞,繼而就怔怔地在那站著。愣了好些功夫,她才轉過神來,拿著燒水壺又出去灌了一壺。
沈星柏在後院洗了澡。他換下的臟衣服,許果抱去了前院,拿到井邊洗。
從前都是他照顧她,在一起時,她不曾幫他洗過衣服,他倒是替她洗過。分了手以後,許果才破天荒地做了一次體貼人。
許果搓著襯衣上的泥點的時候,想起了這些,也翻湧起一絲困惑。
他對她很好,隻是不愛她。
她愛他,但好像並沒有對他很好。
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更惡劣一點?
許果還在與那高檔麵料上頑固的泥汙較勁的時候,洗漱完畢的沈星柏從屋後走了過來,換了新的襯衣,昏黃的油燈下,顯得臉龐格外的乾淨。
“我來吧。”他在身邊蹲下,接過了她手裡的衣服,埋著頭搓洗,分明的指關節映在許果的眼簾裡。
“我來吧。”——又是這一句。
過去無論她想為他做點什麼,總是會被他要過去,不聲不響接著做好。因為,在他眼裡,她做不好任何事。
許果蹲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去玩吧,很快就好。”沈星柏眼皮沒有抬,示意她不需要陪著自己。
許果去了後院,他洗完澡後打掃過,地上的水清理過,毛巾整齊地搭在木架上。她上前兩步,拿起了杯子裡的牙刷。
忘了給他新牙刷,他用了她的。
沈星柏在外麵晾起了襯衣,走進屋子,許果已經鋪好了床,找了一盞煤油燈出來,放在床頭。
她手裡拿著一盒火柴,想起自己第一天來,村長教她劃火柴。她從前真是沒用呀,長這麼大,連火都沒點過。
“這裡開燈不方便,你夜裡要是起來,可以點這燈,玻璃罩拿開點燃就好了。”見他進來,許果向他叮囑著,“小心燙到手。”
沈星柏沒有接腔,靜靜地盯著她的手指看。
許果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雖然,先前燙出的那道白印子早就消退,看不出來了。
等她起了身,經過他的身邊,他才問:“你去哪裡?”
“你早點休息,我去學生家,跟她湊合一晚上。”許果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她覺得,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才對。
麵前的門卻忽然“咣”的一聲,關上了,她抬頭,看見按在門上的手。
“許果。”沈星柏聲音冰涼地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