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急的雨點打在水麵,濺出朵朵的水花。
“快看——”一個孩子叫了一聲,指著遠方。
許果聞聲遠眺。
如瀑的雨幕中,高挑的男人走得從容,從頭到腳不見一絲被風雨吹打的狼狽感。小方緊緊跟在後麵,一手撐一把防風的黑傘,其中一把遮在他的頭頂。
“方老師,沈老師!”一群孩子紛紛變成了長頸鵝,伸頭去看。
下個雨,不知道他們怎麼會這樣興奮,孩子就是孩子。
隔著水溝,村長費力地大喊了一聲:“沈先生。”
沈星柏遠遠招了招手。
“回去吧,雨太大了。”校長舉高了手臂,大幅度地揮手。
也許是雨聲太大,那兩個人都錯解了校長的意思。
他們置若罔聞,一直走到了對麵。
小方把其中一把傘遞到沈星柏的手裡,他接住,腳步卻沒停,一腳踏進了水溝。
孩子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水溝很深,他走過來時,水沒過了腿彎。
“張校長,您老腿腳不好,來我背你過去。”小方也從那一頭跟到了這一頭來,笑著伸出了手。
“不敢不敢,使不得使不得。”校長受寵若驚地擺了擺手,小方伸手一扛,毫不費力地上了肩,孩子們頓時哈哈大笑。
小方把老人家送到了對岸,校長用力握了他的手,接連鞠躬:“謝謝謝謝,你們這真是……謝謝。”轉頭再看,沈星柏也抱起了一個孩子,踏入水中。
“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小方又趟回這一邊,響亮地叫著。
孩子們接連過了水溝。
許果目送著他們各自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歡聲笑語消失在雨中。
隻剩下她和她的女學生。
“來,二花。”小方親昵地喊了一聲,轉過了身,腰往下彎,“方哥哥來背你。”
二花開開心心地跳上了他的背,他趟著水,把小小的女孩馱過了岸。
許果佇立在原地,沈星柏就在跟前。
“你……”她看著他,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也許是她想太多,就為著背她一下,他先背了那麼多的孩子。
“哎!沈星——”一個措手不及,她整個人騰空而起,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雨已經小了很多,幾縷雨絲飄到頭臉,綿長,纏綿悱惻。
這又明明不是春雨。
“幫我拿一下傘。”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許果睜開眼睛,看見他橫在自己背後的手臂,從他的手裡接過傘,舉上了頭頂,然後收起了自己的那把。
他雙手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在雨中,趟過了河流。
二花和小方,站在對麵等他們過去,臉上掛著一模一樣的表情。
都是憨態可掬的笑。
許果不去接觸他們的視線,悶頭抿著唇不語。
沈星柏的懷抱沉穩而溫暖,他的呼吸聲纏繞著她,那樣清晰。這短短一道水溝,快要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一上了岸,被放了下來,她就撐起了傘,求救似的拉過了二花,鑽到了另一邊。
“許老師,帶學生去我們那吃晚飯啊,好久沒吃過新鮮的小黃魚了吧?”小方早有預謀般地提議道。
許果剛要拒絕,他哈哈一笑:“彆回去了,您那地方已經被淹成一片了,路上全是這種溝。”天知道,為什麼他會滿臉的幸災樂禍。他又說,“去吧去吧,昨兒個我還在縣城裡買了一筐櫻桃,真不容易,又大又甜。二花,你吃不吃櫻桃?”
“櫻桃。”二花重複了一下,沒敢表態,隻是忽閃著眼睛朝許果的臉上望。
許果心情複雜地望向回家的路。
小方並不全然是在胡說八道,坑坑窪窪的水溝鋪疊出視線之外的之外。
沈星柏走到了身邊。
“二花。”他的手扶過她被雨淋濕的一側肩頭。
孩子抬起小臉,光滑的額頭上也掛了幾顆零星的水珠:“沈哥哥。”
“乖,”他輕輕地道,“到小方哥哥的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