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於無聲中對峙著, 沈星柏清冷的眼神如同亙古不化的堅冰。
先一步偃旗息鼓的人是寧青禾, 他戴上墨鏡,彆過了臉, 嘴角微微翹起, 在沈星柏的注視下, 把車駛離了校門。
坐在車裡發呆的許果, 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她隻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才回過神。
沈星柏坐了上來,係上安全帶,拉起了手刹。
他的側臉在黃昏中有柔和明晰的線條,隻看一眼,就能讓人心中徒生寧靜。
“出去吃好嗎?”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他詢問她的意見, “我在餐廳訂了位。”
許果點點頭:“好的。”
他們去接上了許諾,混在周五晚高峰擁擠的車流中,駛入了紀城的市中心。
按照沈星柏過往的習慣而言, 他是更喜歡偏僻些的環境的, 許果也不愛人多的地方。
但是帶著許諾, 他們也體驗了一把,站在商場的高處, 觀看大廳中央隨音樂翻湧的花式噴泉。周圍的一切都是孩子的嬉鬨聲, 許諾握著欄杆往下望, 小小的臉頰上爬滿了激動。
許果把她帶下了樓, 掏錢買了小孩子們人手一把的水槍,遞給她:“小心點兒,不要對著人用噢。”
許諾高高興興地就抓住了水槍,加入到一群小朋友的嬉戲中。
那些小孩玩得很瘋,互相追趕著從許果的身邊跑過,沈星柏不動聲色地拉回了她,攬到旁邊去。
“慢點兒跑!”一旁的媽媽們驚險地叫著。
許果被沈星柏牽著站定,看許諾與那群孩子打成一片,欣慰地倚在他的身上。
“你女兒多大了呀?”一個年輕的媽媽隨口與她攀談起來,問得她一怔。
“啊?她不是……”
沈星柏摸著她的頭發,替她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九歲了。”
那人看著沈星柏,笑容不覺就爬上了眉梢:“長得真好看啊,像爸爸。”
沈星柏也笑了笑,沒有否認,沒有解釋,手從許果的肩膀滑下,握住了她的手。
許果半晌都在恍惚著,她隱隱約約想起來,這個畫麵,她很小的時候就曾經在心裡默默希冀過。
幻想中,她是那個被爸爸媽媽一起帶著出來玩的孩子。
後來慢慢長大,這個希望無法再實現,她開始遙想自己將來有一天成了母親。
一定要當個慈愛的母親,竭儘所能,給她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所有她能給的快樂。許果就是在心裡這樣想的。
“喜歡這裡嗎?”沈星柏側頭瞧見她嘴角不經意泄露的觸動,“以後我們可以經常來。”
“嗯……”許果又一次倚上了他的肩膀,“謝謝。”
吃過飯,逛完街,沈星柏送她們回了公寓。
“諾諾,沈哥哥有些事情,想和老師說。”他覆住許果正要解安全帶的手,轉向後排,“你先下車等一下。”
“噢,好。”許諾配合地下了車,轉眼就跑得遠遠的。
許果也迎麵過去,聽他要跟自己說什麼。
路燈在車頂上灑下澄澈的暖光。
順著黑色的玻璃,傾瀉進來,鋪在車內的邊邊角角。沈星柏駛動了車,往前挪了幾步,把車停在了光落不進的陰影裡。
許果被他吻得意識迷離了許久,捧起他的臉,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你不是有事要說?”
沈星柏不由分說地再次湊過來,吮住她早已發麻的舌頭。
許果總算被放下了車,往許諾走過去之前,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唇,被他親得有點痛,她總覺得哪裡破了皮,隻希望彆讓孩子看出來才好。
“沈哥哥不一起回家嗎?”許諾看了她卻沒有特彆的反應,隻是喜滋滋地牽著她的手,還沉浸在吃了炸雞、玩了水槍的快樂裡,緩不過神來。
許果“嗯”了一聲:“沈哥哥回他自己家住。”
沈星柏對她遷就得反常,一切都是在她的意願下,按部就班地發展。
她希望回來紀城,就回了紀城。
她希望他不要管她的事,他就真的不插手。
當她因為他陪自己的時間太多而感到過意不去的時候,他也保持了讓她覺得舒服的距離。
這對於從前要把她的所有事都掌控在手裡的沈星柏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偏偏,沒有一句不滿,無條件地遷就了她的每一個想法。
她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許果隱隱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