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琉玉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雙眼,沈懷舟喉嚨動了動,卻未看她。
而是把目光移向自己袖子,看著袖袍之下,因為握緊雙拳,而突起的暗紋。
“為師今日入宮,特來請辭,不日離京。”
什麼?
請辭!
蘇琉玉以為自己聽錯了。
“師父,我剛剛入朝,諸多朝政都未通透,還需師父仔細教導,我”
“琉玉,你已經長大了。”
沈懷舟聲音微微拔高一點,蓋住她未出口的話。
“為師能囑咐你的,也不過徐徐圖之這四字,你是大魏新帝,不該依賴他人。”
“但師父說過,想見了,傳喚一聲便是,如今為何反口?”
為何?
沈懷舟心裡苦澀一笑。
因為於禮教不合。
因為需與她避嫌。
十歲拜師,相處三年,同住一處,如若往日過分親近來往,言官必定納言。
起先不知她真正身份。
如今竟然知道,便必須斷個乾淨。
他又素來知她心性。
若不是親近之人的話,向來不會聽取,那這話,便隻能由他親自開口。
看沈懷舟遲遲不回。
蘇琉玉急了。
起身準備拉他的手。
卻立馬被他喝退住。
“琉玉,注意身份。”
這句話,一下子讓蘇琉玉火了。
委屈,不安,憤怒,種種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師父往日教我,言之必行,行之必果,還教我,君子之言諾千金,而今,卻與我說這番話!”
沈懷舟隱在袖袍低下的手,微微握緊了些。
冷淡開口。
“自知不配為師,是以特來請辭。”
“”
屋子裡,徹底的靜了下來。
屋外,樹葉隨風迎蕩的聲音,沙沙作響,如現下心境,一片混亂。
“琉玉,我承襲教導,是責任,也是約束,而今,責任已了,放下擔子,便不想再受此約束。”沈懷舟軟化了一些,緩緩開口。
蘇琉玉隻覺得眼睛乾澀。
要是沈懷舟和他吵便罷了。
但是說如此誅心的話,她要強留,便沒了勇氣。
她背後身,聲音悶悶的。
“什麼時候走。”
“明日。”
這麼快!
“那我送你。”
“不用。”沈懷舟說完,又怕她不願,便道:“送入宮門也就罷了。”
兩人說完,便都沒回話。
夜已深。
宮門快要落鎖,蘇琉玉把人留到最後一刻,便隻能放他出去。
宮道之上,晦暗分明,兩人並排走的,蘇琉玉想緩和氣氛,但看他緊守禮態的樣子,隻好作罷。
“回去吧,夜裡涼,彆送了。”
行至宮門,沈懷舟溫聲啟口,和往日無任何不同。
風此時略微大了一些。
吹鼓著墨發,迎風肆意。
他看到她發冠微微鬆動,便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的伸手。
隻是抬入半空,突然一愣。
像想到什麼,硬生生止住。
他指尖微彎,輕輕握拳,又緩緩放下。
隱在夜幕之下的眼底,全是無奈於苦澀。